舍不得清理,带着沾着粉色芍药花瓣的伞上门还伞。
还没到,老远听到奶奶的声音:“让你不要跟他搅合到一块儿,你忘记你叔叔是怎么丢的吗?”
默默退回,与伞两两叹息。
傍晚,找了俩小兵打听,俩小的咬着棒棒糖,争先恐后嚷着:“阿临叔公在老叔公家吃饭,白天给他家修院子,晚上就在他家吃饭。”
“叔公?”
辈份够大啊。
又用了两根冰棍,差使俩小的给岳临漳送信。
手写信,“四平戏《断桥》,明晚七点,赏个脸吗?阿临叔叔?”
俩小兵回来复命:“阿临叔公说可以。”
“他收到信是什么表情,笑,还是板着脸?”
“笑了,笑了很久。”
陈挽峥很满意。
镇上唱戏都是以村为单位,今天的戏台搭在甘棠村。
七点开场,陈挽峥六点到,戏台飞檐挑起两串红灯笼,岳临漳早已站在光亮处。
他穿着西裤,白衬衫,黑色薄款外套,应该是洗过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陈挽峥拎着两把伞,上面粉色的花瓣已干透,粘在伞面,浑然一体,他笑着打招呼:“大忙人啊,多谢赏脸。”
岳临漳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个来回,墨绿杭绸新中式衬衫笼着清瘦腰线,竹叶暗纹随晚风在襟口浮沉,银丝镜框压住眼尾,倒真有几分古籍馆典藏本里走出来的民国贵公子范儿。
“怎么突然戴眼镜了?”
“为了看清你啊。”
岳临漳的心猛的撞处一朵柔软的云。
“镇上没路灯,光线暗,白天时常见不到你,不得趁今晚看清一些?”
“镇上的房子破损多,我能待这里的时间不长,工期排的满。”
周围的热闹声掩盖他们的交谈,老阿姆的粿条摊腾起白雾,铁锅铲刮擦生铁的声响混着二弦咿呀,铁板上的珠蚝在猪油里蜷成金元宝,戏台石阶旁,老式煤球炉煨着砂锅糜,粥水咕嘟着冒泡,暗处的猫正舔食打冷档口的鱼饭碎。
时间还早,岳临漳带着陈挽峥到人稍少的空地,“这里全是当地特色小吃,你想吃什么?”
一路看过去,凉水、煎生蚝、糖葱饼、每样都想吃,岳临漳大概看出他的心思,一路过去,只要陈挽峥停留的摊子,全买。
临时坐的小桌摆满小吃,陈挽峥指着一种绿色的问:“这是什么?”
“秋菊果,煎的,以秋菊嫩芽与糯米混合制成,农历二月传统节令食品,煎炸后外酥内糯,现已成为四季供应的特色点心。”
很香,有植物的清香,煎后的脆香。
另一种白色粘着花生粉与红糖的屏南糍粑也是别有风味,卖糍粑的奶奶告诉他们,这是当地婚宴必备美食,象征圆满吉祥。
东西尝到差不多,岳临漳掏出干净的纸巾,又拧开矿泉水给他漱口:“要开场了。”
人很多,台下搭着棚子,戏班与时俱进,两旁是字幕。
前排多老年人和小孩,陈挽峥选了最后一排,两人落座,陈挽峥看着戏台上将近半百的演员们,陷入沉思,四平戏发源于明代嘉靖年间,属弋阳腔变体,最出名的是“一唱众和,其节以鼓”
,2006年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会唱的人已经不多了。
数十太空调扇对着吹,陈挽峥打了两个喷嚏,小声说:“早知穿厚点。”
岳临漳递给他早脱下的外套。
“衣服,穿上。”
陈挽峥抓过他的外套,布料擦过鼻尖时带起香气,他团着衣服往岳临漳肩头撞:“刻意给我带的吗?”
“认真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