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租房经验的顾轻舟还没养成睡觉要关卧室门的习惯,半夜被一阵穿堂风吹醒。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感觉外面有人。
他睁开眼睛,温执意站在他门口,长久地凝视着房间里的景象,床头散落的火腿肠在黑暗里看起来像美杜莎的蛇发,使他变成一块石头。
顾轻舟坐起来,温执意仍旧僵在那里,他轻手轻脚走过去,伸出五指在他睁着的眼睛面前晃了晃,没反应。
难道温执意现在会梦游?他知道不能叫醒梦游的人,于是和温执意面对面站着,数他的睫毛,结果越数越困。
在他的上下眼皮即将亲密接触时,温执意小声问:
“你是哪里人?”
也不知是梦话还是在问他,顾轻舟还是回答:“仰川。”
那是“顾小船”
身份证上的家乡地址,他出差去过一次。
“老家有什么好玩的?”
温执意低下头,比起和他对话,看起来更像是梦里在说胡话。
顾轻舟也就随便答:“那地方全是山,你估计不喜欢。
有个森林公园还不错,可以坐索道上去。”
出差时他并没料到仰川会成为他第二故乡的缘分,只是对那里的山水很有好感,拍了很多张风景照给温执意当做行程报备,说下次带他一起来,得知爬到山顶要两小时后温执意果断拒绝,顾轻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说我宁愿读十万卷,最后顾轻舟说有双程索道他才勉强答应。
现在他俩之间可不是索道能跨越的,得时空隧道才行。
顾轻舟颇为伤感,温执意突然抬头盯着他,目光如炬:“你怎么知道我前任死了?”
“什么死了?我说他死了吗?”
顾轻舟打了个激灵,倒退两步干笑道:“哈哈哈分手后大家不都默认对方死了吗。”
温执意点点头,换了个话题:“睡得还习惯吗?”
“不太好。”
不到三秒酣然入梦的顾轻舟一本正经道:“主要是枕头太硬了,不习惯。”
“那你明天自己换一个。”
温执意摆摆手,若无其事地转身上楼。
走到台阶下又突然转过身,“对了,之前说要一起吃饭,明晚回来吃吧,我做。”
顾轻舟点点头,屏息等待着他的下一句,果然,温执意似是不经意地问:“有忌口吗?”
“没有!”
顾轻舟坚定地像要入党,想想又视死如归地补充:“葱姜蒜辣椒没有不吃的,而且我特别喜欢吃姜,姜母鸭姜丝炒肉仔姜小煎兔姜丝可乐都是我的最爱!”
回到床上,顾轻舟睡意全无,打开手机备忘录,郑重写下一篇人物小传:
“顾川,曾用名顾小船,仰川人,喜睡硬床,好吃姜……”
在他决心改换身份的那一刻,并没意识到重新做人这条路和违法犯罪一样,走上了就很难回头。
蒋一阔虎狼在前,温执意心思难测,只有一点能肯定,要是温执意现在发现被他耍了,他就真的要变成死了的前任了。
为什么,为什么蒋一阔要和温执意相遇相亲再相知,他就不能晚三十年出生吗?为什么9月9日那天他不能假装没看见保安室的日历,直接上去嗨老婆,把道德困境扔给后来者蒋一阔?为什么他要撒谎说自己爱吃姜,明天温执意做一桌全姜宴,他要怎么办,边吃边吐边夸赞吗?
顾轻舟把脸深深埋进他最喜欢的枕头,痛苦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