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不确定李雨微听到了多少,现在是很好的和她提“附加险”
的时机,可是他竟然语塞。
李雨微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她走过来,柔软的头发上带着酒店洗发水的气味,落下一缕垂在他肩上,她松松搂着温执意肩膀,“这些天你辛苦了,我情绪不好,你是不是想多了?”
温执意摇头,“我只是想帮一点忙。”
“你帮了很大的忙,一直都是。
老顾常常说,晚山就是总和你呆在一起才会这么乖。”
她的语气会让温执意想到顾轻舟,“要是养成他哥那种个性,不知道多让人头疼。”
“那没什么。”
犹豫再三,温执意还是开口:“也许我能捐肝给叔叔。”
李雨微和他拉开一点距离,直直望着他眼睛,“你知不知道你联系的是什么地方?”
“我明白,如果顺利排到肝源,我当然不会让叔叔冒险,可是……你跟我去那里看看,再决定好不好?”
“你还是不懂。”
李雨微打开袋子,里面有两听桃子冰酒,她递给温执意一听,“就算医院允许,我也不会让你捐。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永远没法再面对轻舟。”
温执意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下去,嘴唇和眼眶都染成熟透的桃子颜色。
“如果不是我,可能今天站在这里的是顾轻舟。”
他第一次对李雨微讲起飞机失事前的具体情景,假如当时顾轻舟没有先托他上去,假如他早点察觉顾轻舟受了伤,假如先爬出机舱的是顾轻舟,他在脑海中做过无数推演,都通往同一个结局,被留在大火里的人不是顾轻舟,是他自己。
忏悔的重量很轻,仅仅是750g的肝脏,他期待李雨微能收下。
李雨微打开另一听桃子酒的拉环,细小的气泡咕咕冒上来,在瓶口处无声破灭。
"
当初他无论如何不肯出国念书,老顾气得把户口本上他那页撕下来,和他的身份证、高中毕业证一块儿扔进夏凉被里,连人带铺盖卷吧卷吧扔了出去。
"
被逐出家门的顾轻舟去叶予庭家待了一个暑假,白吃白住还有免费的住家老师,拿着证件自己把复读机构都找好了,学费是挪用的叶予庭毕业旅行基金。
开学前他托付叶予庭转交给顾原和李雨微一封信,标题赫然写着“勉学以慰亲书”
,一手狗爬字脱胎换骨,通篇文言文象征着他的语文水平和卷面一样有着显著进步,核心思想可以概括为书山有路勤为径不上本科终不还。
好容易熬过了一年铁窗苦读,成绩还没出,顾原要他到不了本科线还是出去读书,顾轻舟立刻用出柜拒绝了出国,家里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李雨微和他冷战,顾原则每次看见他都至少得踹他一脚,顾轻舟躲出去学车,在下次顾原对着他吼“我看你考不上大学以后怎么办”
的时候掏出了他新鲜热乎的B本,“那我就去温执意公司当班车司机。”
“你怎么知道他以后公司会有班车!”
下次顾轻舟回家掏出一本新证书,顾原翻开一看,推土机操作证。
顾轻舟说这下放心了吧,我以后总能有口饭吃。
话毕他敏捷地闪开顾原飞来的一脚,扶着他险些闪了腰的老父亲坐下,才又拿出一样证件。
录取通知书到了,功夫不负有心人,顾轻舟使出浑身解数,经过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的苦战,终于考上了长临大学……隔壁的一所211。
想起顾轻舟那副宁可在南墙上血溅三尺的固执样子李雨微还是会觉得头痛,“后来老顾问过他,去学推土机干嘛,他说要推平爱情之路上的一切障碍。”
温执意低下头,易拉罐被他捏瘪了。
李雨微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他愿意给,你不欠他。”
她没有告诉温执意的是,那时顾原听完挑着眉毛质问儿子,“怎么,你要把你爸妈也铲走?”
而顾轻舟嬉笑着抱住他,说你和我妈怎么会是障碍呢,你们是我的推土机啊。
“好了,我回病房看看,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不准再想危险的事。”
李雨微收走了空罐子,“你要相信,大人的身体虽然变得脆弱,心却还很坚硬,他能坚持到做手术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