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自指婚,婚期也迅速定下,就在半月后。
定北侯将要娶男妻,对象还是安定伯府的世子,消息一日间传遍上京城,成为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间最是新鲜热闹的话题。
离经叛道、惊世骇俗,路过的狗都要吃瓜一口。
皇帝小儿不地道。
这是大部分有见识之人回过味之后心里的想法。
定北侯战功赫赫,镇国公府满门忠烈,皇帝把人召回京夺了兵权倒也罢,还逼得人上奏娶男妻,这等卑鄙下作手段,实在为人不齿。
但想归想,除了背地里腹诽念叨几句替谢逍不值,真没谁敢壮着胆子去皇帝面前劝谏。
没看这段时日西市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一天砍一批,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就当日朝会上跳出来说了一句的御史,回头就被贬谪去了地方上。
对这位小小年纪已有暴君潜质的今上,谁不怕啊!
晏惟初不是不知道外头人在议论什么,毕竟锦衣卫缇骑和东厂番子满大街巡逻,这点流言蜚语怎可能逃过他的耳朵。
但他不在乎,他高兴着呢,镇日忙着亲自筹备婚事,不亦乐乎。
谢逍这段时日也很忙,陛下既已下旨赐婚,这场亲事他便要当做真的来办,而且当日朝会上陛下说了让诸臣工都来他府上喝喜酒,他就必得铺开排场大办。
虽有些麻烦,他倒不觉得厌烦,隐隐的还有些期待。
这场原本为了打消皇帝顾虑不得已定下的婚事,早在不知不觉间代入了他那些欢欣雀跃的真实情绪。
安定伯府上,边慎最近一样很忙,要“嫁儿子”
,嫁的人是定北侯,还是皇帝亲自下旨,他能不费心做准备吗?
原本安定伯府低调无名,都快被京中高门忘了,这一下忽然变成了人人窥视的对象,实在烦不胜烦。
旁人若是知道他这“儿子”
就是皇帝本人,定会羡慕他祖坟冒青烟好福气啊,边慎听了只怕要苦笑来上一句,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啊?
偶尔边慎苦中作乐也会跟纪兰舒嘀咕,小皇帝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算要拿亲事套牢定北侯,倒也不用自己嫁吧,明明可以娶来着……
纪兰舒听罢笑了很久,说:“陛下聪明着呢,娶定北侯那位未必心甘情愿,嫁过去才好让他死心塌地啊。”
边慎感叹,还是现在的年轻人玩得花,他真是落伍了。
转眼半个月,侯府娶亲的日子很快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到来。
晏惟初头一晚宿在安定伯府,伯府绣娘前两日就已将他的礼服赶制完毕送来,这些事情他特地交给了伯府操办,免得露馅。
“嫁妆”
是自他内帑里出的,单子他亲自过目后定下,很是丰盛。
要感谢他那位摄政王叔,这一顿砍人抄家,他抄回了四千多万两银子,现在就是有钱任性。
入夜,顺喜进门,将御用监刚送来的一样东西盛上。
托盘里搁置了一张极其华丽的凤面,赤金为底,錾刻大气繁复的羽状纹理,羽脉以异色金丝掐出渐变色泽,边缘嵌以数枚大小不一的红宝石,锐利张扬、光彩夺目,形似金凤腾飞展翅。
晏惟初伸手拿起,覆于脸上,面具恰贴合他面部轮廓,连眼孔处也覆了极细的金丝网,上半张脸被完美遮盖,只露出下半部红润的唇和线条流畅的下颌。
依照民间风俗,女子嫁人凤冠霞帔,男子执栉则戴凤面。
他是天子是真龙,今日却甘心退龙为凤。
当然,除了帝王家,外臣与民间所用凤冠凤面装饰实为类凤的孔雀或鸾鸟,晏惟初手上这张却是真凤面,是他指婚时顺便给自己赐下的。
这金灿灿的凤面果然讨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