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坊。
晏惟初走进戏楼,又见谢逍坐在每日固定的官厢位置,仍是独自一人。
他停步下方看了片刻,迈步上楼。
“表哥。”
少年郎轻快声音在耳畔响起,原本神思不属的谢逍心绪回来,侧头望去。
晏惟初走上前,笑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谢逍点头:“坐吧。”
晏惟初自若在旁坐下了,热茶茶点重新送上,他端起茶盏润了润唇,顺口问起谢逍:“表哥时常来这里听戏?”
谢逍的视线不经意地晃过他沾了水渍的唇,瞥开眼说:“无事便会过来。”
他知道自己府邸周围一直有锦衣卫的眼线,足不出户也难逃皇帝猜忌,索性每日来这里消磨时间,也许时日长了皇帝便没兴致再盯着他。
晏惟初又问:“戏好听吗?”
谢逍漫不经心地道:“还不错。”
比如台上正上演的这出,皇帝与大臣之间勾心斗角,错杀贤良,令人扼腕。
晏惟初瞧了两眼,老掉牙的故事了。
“表哥觉得这戏里的皇帝做错了吗?”
谢逍淡道:“皇帝也有皇帝的难处,忠君者未必忠天下,反之亦然,站在皇帝的角度,对于这二者,皇帝用是不用皆情有可原。”
晏惟初眨了眨眼:“听不懂。”
谢逍的目光落过来:“真听不懂?”
晏惟初笑起来:“那表哥是前者还是后者?”
谢逍不答:“你觉着呢?”
“我哪知道啊,”
晏惟初撇撇嘴,“没意思,我想请表哥喝酒,那日在瞻云苑没喝尽兴,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戏楼里人多眼杂,他只想拉谢逍走。
谢逍只觉得这小郎君或许是年岁小,在家中被人宠惯了,说话的语气总像在跟人撒娇,没半点自觉。
拒绝的话到嘴边,他鬼使神差地改了口:“走吧。”
出了戏楼的门,他们一起沿着西侧的小径往前走,这一段路鲜有人来,月色下那些靡靡之音远去,格外幽静。
随从远远缀在后头,只有他二人并肩而行。
四处都悬着灯,晏惟初踩着灯下自己的影子,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他忽而抬眼,看向身边的谢逍:“表哥,你身子好了吗?”
谢逍微微颔首:“好了。”
“那便好,”
晏惟初正经道,“那日我本想去你府上探病,但你都回了辞帖了,我再冒昧前去打扰好像太过唐突,便没敢去。”
“没什么大碍,不必挂心。”
谢逍不在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