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久之后,房茵就后悔了。
有多久呢,大概是几个月,直到新的一年冬天来到,房疏桐难产。
“陈明哥,陈明哥!”
陈明披着衣服开了门,一脸不耐烦,结果腿被抱住,房茵跪在地上,满脸是泪,“我娘生了,但婆子说难生,我去找赵郎中,他说不能白跑,陈明哥,求您借我点钱!”
陈明赶了一天路,从城里回到村里,专门为乐参加后天的村里祭祀,带的钱是为充场面,哪能轻易借出去。
“不借。”
陈明粗鲁地将人甩开,作势要关门,房茵不管不顾扒着门,男人吓唬着,“再不拿开我真关门了!”
房茵摇头,哐的一下,手指被夹出血,陈明没想到小妮子看着瘦弱还有这骨气,但要借钱还是想都别想,转身回了屋子。
房茵疼得浑身抖,捧着手跟着进了屋子,陈明一改刚才的冷脸,眼珠子一转,拿起本书,“这样,哥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解出这道题,我就把钱借给你,怎么样?”
站在不远处的女孩不出所料的沉默,陈明轻蔑哼笑,又讶异地看到女孩走了过来,但眼中蔑视更深。
她一个村里的土丫头,认识几个字。
房茵看了看题,缓缓抬起伤痕累累的右手,停顿一秒后,换了左手拿笔,陈明收了笑,只见女孩下笔有力,一气呵成。
“陈明哥,我做完了,您能借给我了吗?”
写出答案的女孩没有丝毫骄傲,小心翼翼询问,陈明攥紧纸,复杂的心绪翻涌着,最后演变成无法言说的怒火。
他还是把钱借给她,反而一路拖拽,将她拉回了家。
房茵挣扎着,呜咽求着陈明放她去找郎中,路上小芳看见想帮她,却被一脚踹在地上,久久起不来身。
她被用力推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土腥味比往常浓重,带着一股令她不安的气味。
房茵坐在地上,抬头望去,耳边嗡嗡的,失真的声音逐渐清晰,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人,乌泱泱的,连不肯出诊的赵郎中都来了。
人们挤在那张床前,议论着,“得用剪刀剖开才行!”
一道男声响起,“无知!当然得先止血,烙铁拿来了吗!”
一听时郎中,人群让开了路,赵郎中洋洋得意,“张四,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破例不收诊费。”
烧红的烙铁被人群高举的手一一递过,房疏桐没教过她怎么治病救人,可她却也知道,这烙铁只会将人活活烫死!
她发疯地想挤进人群,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调笑道,“张四,你家大闺女不乐意啊!”
“死丫头!别坏老子的好事!”
接着她被扇在地上,头晕眼花时看见陈明讥讽的笑。
张四为了生出儿子,听信了婆子的话,提前上了剪子,烙铁没等传到床边,房疏桐就没了气。
一卷草席,扔在了院子。她迫切想要将房疏桐放出羊圈,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天刚明,张四还没抱热乎的襁褓就了无生息,孩子夭折了。
房茵只觉快意,死得好,都死了才好。
“张叔。”
陈明靠近因丧子而哭喊的男人,两人窃窃私语,张四止住哭,回头望去,正对上一双通红死死瞪着他的眼睛。
张四要她嫁人,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哪管她才刚十二岁,只想将她卖了争一份彩礼钱。
为了生儿子,他婆娘都没了,总要赚回点什么吧,“丫头,你看家里穷成这样,爹也没办法。”
“你也有十四了吧,村里人都这个年纪嫁人的。”
佯装出的慈父模样,房茵看了作呕,抱着变臭的草席,半晌才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