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汉子显然没有这等边镇关係,赶忙催促道:“究竟如何个厉害,莫要卖弄关子,快说快说!”
那边镇来的汉子哈哈一笑,“你道如何?过往军餉过手,军將总要吞没几份,文官也要吞没几份。”
“这位马大人倒好,先是常例照收,却又说奉了皇命要点验兵马。”
“军镇上的將军们还以为是餵饱了,糊弄了事即可,自然是配合著校场阅兵。”
说到这里,他將酒杯一推,满脸得意,却不说话。
旁人知晓其意,赶忙斟满酒再度催促。
军镇汉子將酒一吞,这才满意道:“话说那马大人,到了校场,直接就將所收金银一亮,言说是將官所送,直接弄得各將端是下不来台。”
“然后当场校场点名,让把总上前领赏,一把一把当庭发放,言说若有剋扣,直接当场就报。”
“他马————马什么,靠!”
这汉子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懊悔至极,嘆道:“我竟將这青天老爷名讳给忘了,实是不该。”
他嘆了口气,继续道,“总之那马大人说,他今日便站在此处,谁人敢剋扣,他记录下来,自有弹章送上!”
“结果这一通发餉,从卯时就一直发到了午夜子时。”
“等所有餉银领完,你们猜怎么的?”
旁的汉子受不了这廝多番卖弄,偏又是听到精彩处,实在按之不下,只好倒酒的倒酒,捶背的捶背,好歹哄得他继续开口。
那军镇出身的汉子这才道:“原来马大人,竟已提前置办了肉食酒水,只等发餉完毕便尽赏诸军,而那酒水所费,却正是来自各个將官所孝敬之银两!”
“好!”一通话说罢,顿时说得在场汉子各自沸腾。
军镇汉子长嘆一声,道,“好官难寻啊,诸位,一起敬马大人一杯!祝愿马大人步步高升,登阁拜相!”
眾位汉子也齐齐举杯:“祝愿马大人步步高升,登阁拜相!”
但马大人这遭清官是清官,却终究没搔到眾人爽点。
杯既举罢,便有人不忿出声道,“这马大人若是能当堂请出尚方宝剑,砍上那么几个总兵,参將,那才叫解气!”
旁的人也纷纷附和,“是极,是极,这校场发餉虽然精彩,但终究还是不够啊!”
高迎祥在旁拧著个酒杯细细听著,到了这里方才出声嗤笑:“你等大字不识,也从来不看邸报,却不知这九边发赏的不过是行人司的老爷,又不是总督巡抚,哪里来的尚方宝剑?”
说到这里,他借著酒意又嘿然道:“再说要砍,也要砍那————”
还未高迎祥讲话说完。
“砰”的一声巨响,福顺楼那两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硬生生踹开!
十月的寒风如同野兽般灌入,瞬间吹散了满堂的酒酣耳热,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满堂的喧譁戛然而止。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扰了爷爷们的酒兴!”
一个醉醺醺的汉子猛地拍案而起,抓起桌上的酒碗就要往门外砸去。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攥住了。
是高迎祥。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盯著门口,同时不著痕跡地將李鸿基、李过等人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柜檯后的掌柜,却发现那掌柜也是一脸惊愕,显然这阵仗与他无关。
不是酒楼的仇家?
高迎祥心中念头急转。
难道是走马的事发了?
自己前脚刚回米脂,后脚就有人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