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公公是疯了不成?
这算什么?富贵不算富贵,祸事不算祸事,究竟是闹的哪一出?
这事太过离奇,完全超出了高迎祥的认知。
他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张口还欲再问个仔细,王捕头却不想欲他废话了。
毕竟四分之一的富贵可能,还不值当他搭那么多精力。
王捕头一拱手道:“高三哥,俺就先不嘮了,衙门里还忙著用人呢,俺得赶紧回去復命。往后若有事情,支使一声便是!”
说著,便带著手下捕快风风火火就走了。
只余下一个漏风的大门板,和一屋子面面相覷、酒意全无的大汉。
—一以及刚刚从柜檯上冒出头来的掌柜和店小二们。
“舅舅————大哥他————他还会回来吗?”
最终,还是李鸿业打破了沉默,他瑟瑟发抖地走到高迎祥身边,带著哭腔问道。
高迎祥勉力一笑,却不慎牵动了脸上的鞭痕,顿时疼得一阵齜牙咧嘴。
他站起身,看著身高已快到自己肩膀的李鸿业,拍了拍他的头。
沉吟片刻后,又重重嘆了口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给你討房媳妇了。”
高迎祥望向门外,眼神复杂。
“至於你哥————且等等消息吧。那王捕头不是也说了,不一定就真入宫了。”
“如若真要入了宫————那你哥的香火,还得指望你多生几个娃,好过继给他呢。”
米脂县,县衙大堂。
往日县令老爷升堂时才坐的公案主位,此刻却被一个外人占了。
锦衣卫东司房掌班郑士毅,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手里却没拿卷宗,而是捧著一份《大明时报》细细在看。
——
堂下,两名鬍鬚白、身穿体面绸衫的老者正躬身站著,连大气也不敢喘。
米脂县的县令则哈著腰,陪在一旁,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郑大人,”县令陪著小心道,“米脂县李姓的大族,主要就是太安里二甲李氏和永和石楼李氏这两支。两位族长和族谱都在这了。”
“按您的吩咐,族谱已然查验完毕,一共查到两名重名李自成”之人。其中一个,十年前便已故去。另一个,已经有衙役领著旗尉去传唤了,想来很快就能带到。”
郑士毅连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落在报纸上,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都下去吧。”
“是,是。”
县令和两名族长如蒙大赦,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倒退著出了大堂。
大明朝的公文邸报,按律由急脚铺逐个接力传递,日行一百五十里。
从京师到这偏远的米脂县,常规公文就得將近二十天。
所以郑士毅手中的这份报纸,自然也是二十天前的旧闻。
报纸的头版,正是第二次日讲的內容,其中新君永昌陛下提出了“今日大明之问题是什么”的灵魂拷问。
但郑士毅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他的手指,反覆摩掌著报纸中“人事任免”那一栏,將上面的名字和职位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眉头却越皱越紧。
奇了怪哉!
这位新君的行事路数,怎么如此叫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