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秋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醒来时,夜色沉沉,再也没有睡意。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银白色的月光穿过云层,斜斜地劈进窗子,落到枕畔。她侧身又侧身,枕边的月光仿佛也清醒着,她退一寸它便近一寸,得寸进尺地爬上她的鬓角、睫毛。
灵秋闭上眼又睁开,脑海里挥散不去纷扰的杂念。
院子里的梧桐树泛出新绿,嫩枝在风的摇晃下轻点着空气。一下一下,点到第十三下时,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迎着月光,从床上坐起来。
夜深了,风像是从廊下悄悄爬过去,卷起她单薄的衣袍。
院子里只住了两个人,只还亮着一盏灯,离她的房间很远。
灵秋踮着脚走到亮着的窗外,月光照得青砖泛白,像裹了一层银粉。
窗半掩着,风替她推开一道缝隙。
屋里亮着灯,橙黄色的暖光隔绝了清冷的月光。代替月色落进屋子的是她的目光。
云靖坐在榻前,一手执针,一手拿着香囊。针在他指间穿梭,显得有些笨拙,还不如她用暗器伤人时来得流畅。可是他很认真,肩膀微微绷着,反复拆了又缝,一颗心几乎贴在了那块绢子上,连眼睛也熬得微微发红。
他的侧脸沉在光里,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影子落在脸上,薄薄的,像蒙了层纱。
灯火分明朦胧,落在灵秋眼里却愈发清晰。
她认出他手上的香囊。
香是桂花香,图案还是两只依偎在一起的禽鸟。
云靖绣得太仔细,以至于这一次她再也没有认错的机会。
师姐说过,在人间,鸳鸯是有情的鸟,是夫妻成亲的时候绣在喜帕上的图案。
她虽然不懂情事,却有常识。
灵秋飞快收回目光,侧身躲进了阴影里。
云靖为什么要在半夜绣鸳鸯?
难道她只是一天没见到他,他就要成亲了?
和谁?
她在顿悟的同时,心底泛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几乎是愤怒。
“嘎吱——”
还没来得及细想,背后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紧接着,灵秋整个人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跌进屋内,抬起头和榻上的少年面面相觑。
云靖急忙上前扶她。
灵秋看一眼身后虚掩的门,凶狠地推开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冷冷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深更半夜被她突然闯入房中气势汹汹地质问,云靖一时愣住了。
灵秋一把夺过他手上绣了一半的香囊。
“好啊,送给我两只丑鸡,半夜却在这里偷偷给别人绣鸳鸯。”
她把香囊捏在手里,步步紧逼,原本堵在胸中的郁闷此刻全都爆发出来,讥讽道:“难怪要改修有情道,还拿我做幌子。我看你根本是春心萌动,想成亲想疯了吧!”
亏她先前还在替他考虑没了太霄辰宫该怎么办,没想到他早给自己找好了下家,连鸳鸯都偷偷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