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和支票一齐塞回他的口袋,“赔完垃圾桶剩下的钱,给那个讲解付医药费。”
进到贵宾包厢时,陆湛屏已经换好深色浴袍,躺在温泉边的竹椅上抽雪茄。
见陆炡来,他眯眼咬着烟,玩笑似的口吻:“有些慢了,下次再这样我可要对你发脾气了。”
不管是他无所谓的态度,还是“下次”“发脾气”等字眼。
雪茄燃着的火沤在陆炡心底,刚平复的情绪眼看要涨起,下一秒却被浇得里外透凉。
因为陆湛屏起身,为进温泉水解了腰间带子。
随着浴袍剥离,得以看清从两侧肋骨向下蔓延的烟疤瘢痕,深深浅浅少说有十余个。
而在右小腹的耻骨处,明晃晃地刺着一个“狗”字。
没有任何字形可以言,儿童简笔般滑稽笨拙,一撇一竖透着凌辱。
“好像是二十多年前我还是检察官的时候,那帮人和我闹着玩弄的。”
他又开始笑,笑声愉悦,真倒像是在回忆一件无足轻重的恶作剧。
陆炡喉结攒动,沉声道:“是谁?”
这话问出口,他自己都深觉苍白。
陆湛屏自动忽略这个问题,思忖几秒,忽然提议道:“看样子你对刺青很感兴趣?要不干脆也给你文一个,文什么好呢”
接着自问自答,摆摆手:“开玩笑的,小炡是公职人员,哪能有文身。”
只泡了一刻钟,陆炡就穿衣出去了。
坐在人造瀑布前的伞椅下,让waiter送了杯冰气泡水。
先前陆湛屏赤身那幕在脑海挥之不去,他含了口冰块消散热度,勉强寻回些思考能力。
会是谁?能有谁?还能有谁?答案再清楚不过。
那时陈茵母家被查,整个陆家在京城政圈堪比“灭顶之灾”,谁都能来吐口唾沫、踩一脚。
唯独陆湛屏未调岗降职。
在沉沉壅蔽两年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奇迹般地使陆家起死回生。
这些年陆振云喝点酒就开始骂,骂陆湛屏卑鄙无耻,手段下作,藏着掖着出风头,为得把几个兄长的颜面踩在脚下。
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全然忘记当年他有六成责任,忘记这些年在外打着陆湛屏的名号以权谋私。
他成日念叨,陆湛屏到底是搭上了谁,用了什么法子,能接手孚信集团的案子恐怕自己父亲真知道了,不会想再多问一个字。
齿尖磨碎半融的冰块,一股寒意窜上陆炡的脊椎。
很快陆湛屏也整理好着装出来,长叹气:“真是长大了,现在和小叔都没什么话讲了。”
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用“长大”来形容,渗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陆炡有片刻晃神,觉得只有陆湛屏还把自己留在过去。
从助理手中拿回手机,陆湛屏说:“上楼吧,人都到全了。”
等服务员打开包间门,桌边等候已久的人纷纷站起,看到某张还算熟悉的面孔时,陆炡稍愣。
而对方显然比他更吃惊,脸色也更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