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睡得极不安稳,他仍在间隙时做了场梦。
梦里,储绥将他抱在怀中,轻轻吻着他的耳廓,呼出的气洒在他的脸侧,有些痒,自己笑着伸手去推他,却推不开,储绥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说:“小穆儿,我……”
“你什么?”
可话音未落,情景飞快转换,庭院里的景色霎时消退,下一秒,穆澜就见自己手中攥着剑柄,长剑没入对方腹中,他惊恐的想要缩手,却动弹不得,抬头只见储绥嘴角溢出鲜血,眼神中满是痛苦和失望,一步步迎着剑刃走上前,不顾伤口越涌越多的鲜血。
最后凑到穆澜耳边,说出方才未说完的话:“……我恨你。”
马车重重一颠,穆澜猛然惊醒。
只感觉胸口闷闷的疼,难受至极,浑浑噩噩,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境和虚实,他拉开车帘,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突然感觉脸上有凉意,抬手触碰,方才发现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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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曹扬之时,道路两旁的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往来商人,络绎不绝。
不愧是昇朝第一繁华之地。
穆澜掀开车帘,望向车外,却在临近曹扬城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将头往外伸了伸,仔细看清。
对方似乎也是看到了他,喜不自胜,努力抬手朝他晃了晃,高声道:“穆澜!我的儿!”
手上那一晃,金色扳指在阳光的折射下差点亮瞎穆澜的眼睛,他皱起眉,将脑袋往回缩了缩。
看来不用猜,确实是他那个富的流油的爹没错了。
接到离漠放人的消息,穆结善就马不停蹄的往曹扬来了,本来是想直接往离漠去的,却被南鸮劝住,说以防错过,不如直接等在必经之处。
穆澜刚下车站稳,就结结实实得到了穆结善一个拥抱,看到他完好无损四肢健全,穆澜也松了口气。
穆结善已经毫不顾忌形象了,哭天抢地,又说上苍保佑的,总之絮絮叨叨喊的周围人纷纷侧目。
穆澜有些承受不住旁人的目光,刚想劝,另一人却抢先一步:“穆老弟啊,人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
穆澜这才发现在场的还有旁人。
这人微胖,身着锦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却没他爹那么显摆。
听了劝,穆结善这才放开儿子,用衣袖随意抹了把泪,向穆澜介绍道:“儿啊,这位是你钱伯父。”
穆澜见礼:“钱伯父。”
钱老爷笑着道:“贤侄啊,多年不见,愈发出落的一表人才呐!”
几人寒暄了几句,钱老爷邀约他们一家去钱府一叙,被穆结善婉拒了,说儿子一路奔波,就不叨扰,等改日定带着穆澜亲自登门。
见状,钱老爷也不强行挽留。
回白水镇的路上,父子又说了许多话,穆澜问起他离开这几日发生的事。
这时他才知道,郁家攀上新知府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郁千丞本就不善经营,从穆家接过几家商铺后连连亏损,新知府上任许久,好处一样没捞着,“上面”来要钱,还得贴自己的钱补上去。
而恰巧,钱老爷家有个侄女,年初刚和夫家和离,来到曹扬投靠伯父,跟着钱老爷参加了一次宴席,新知府对她是一见钟情,诚意满满的来找钱老爷商谈,问了那侄女的意思,谈妥后就急不可耐的纳了妾。
新知府对其是宠爱非常,没多久钱家侄女就有了身孕,再加之钱老爷在经商上很有本事,新知府索性将剩下的店铺,以及交郁家手里的几家一并要回,交给钱老爷打理了。
郁千丞是又急又气,却只能干着急,甚至还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他女儿郁盈在新知府面前也失了宠爱。
听到这儿,穆澜颇为舒心。
恶人自有天收,以为搬倒穆家就能高枕无忧了?就算天上掉馅饼了得看看自己接不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