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五天来,第一次取下人皮面具。
凤云笙知道她需要适应,因为在进入军营后,她只会比现在更加辛苦,而脸上那张人皮面具,则是要半个月才能揭下来一次。
她必须要适应,而且要尽快,不仅是对人皮面具的适应。
她从前练剑,即便是练上一天一夜,也不会像现在那样疲惫,而她也知道,日后在兵营里训练,很多时候都会像步兵一样操练,需要负重跑,那是比坐在马上穿着七十斤的惊月铠要累得多的事,对她的耐力会有很大的考验。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三个月,凤云笙预算自己至少还要有三个月才能离开龙城,算上路程,她要将近四个月才能到豫城。
四个月,她不确定这四个月内南靖和会对凤家做出什么,她也不确定那个男人为对凤家做出什么,即便卫承答应她会第一时间把凤家的消息告诉她,但消息从豫城传到北燕国,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她不可能做到马上知道。
四个月,她觉得这四个月太漫长了,她恨不得明天就拿着南靖和的罪证赶回去。
但是她不能,即便她手上有一张南靖和的罪证,但也只是他部下所写的。
她需要更多关于南靖和的罪证,她需要卫承的帮忙,她只能留在北燕国里帮卫承夺取帝位。
凤云笙看着天上那接近圆月的月亮,恍惚间,她似乎能听到龙城里人们热闹的声音,那是一片雀跃,一片欢快,一片天伦之乐的声音。
眉宇间那天然的冷傲,在此刻竟慢慢的变作了一抹柔光,只是那抹柔光之上,却敛着太多的情绪。
思念的,担忧的,牵挂的,甚至还有孤独与寂寞的,太多太多她平日里所不会表露的感情。
“我来了。”
那声音又轻又淡,却犹如远古传来的钟鼎余音,霸道的占领着她的听觉,叫人无法忽略。
那是他的声音。
凤云笙条件反射地要将人皮面具戴上,可她才将面具靠近脸部,手却被一道力止住,眼前突然迸出一抹耀眼的玄色光芒,刺得得她的眼睛根本无法睁开。
玄光褪去,光影里露出那颀长的身影,一身玄色锦衣,领边有纯白的狸毛,左肩上精致的银色战铠与狼头图案的腰带相交辉映,一黑一白的横刀佩在腰间,刀身修长,鞘上各自刻有银、金两色的古老花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装扮,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装扮。
月光流泻在他的身上,未经绾束的发丝在夜空中飞舞,明明离得那么近,眉毛眼睛都映在她的眼里,那样霸道地占据着她一切的视觉,将山河日月都挤了出去,可除了那金色的瞳仁外,她却什么都看不清。
他,犹如隔了一层极薄的雾气,轮廓了然,容颜却是模糊,唯有那金色的瞳仁,是清晰的存在。
那是最纯粹的金色,不带一丝杂质,他的眸光,不冷不热,不柔不锐,如流淌在恒河之中的浮光。
这是她初见他时的情景。
凤云笙看着眼前如梦幻般的他,怔怔的:“你……你怎么会在这?”
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她不确定眼前的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因为你在这。”
他的声音已经很轻很淡,语气是那熟悉的理所当然,只是她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她凝眸,似是要确定眼前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的梦境。
忽然,她只觉得脸上滑过一道冰凉,她感觉到自己脸上的伪装,在一点点的被剥离。
她一怔,看着眼前那手掌慢慢变作焦黑,她立刻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大步:“不要碰我!”
“你是在担心为夫?”话语间,那焦黑的手已经恢复了白皙,“这样就不必担心了?”
“有病,我只是讨厌被陌生人接触罢了。”凤云笙冷冷地道。
琉烨好假以整地看着凤云笙:“然后呢?那又与本尊何干?”说着便朝凤云笙走了一步。
“当然有,因为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凤云笙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愈发的冰冷。
“与你说过很多次,为夫是魔,不要把为夫比作那卑贱的人族。”
琉烨丝毫没有理会凤云笙的低气压,只是继续朝凤云笙走去,见他如此,她不由得心里有一丝慌乱:“不要过来!”
“为什么?”琉烨看着凤云笙那只擦了一般的脸,“你这样很像黑白双煞,丑死了。”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凤云笙这时才记得自己手里还有那人皮面具,当下便想先将面具戴上,却不料手中突然一空,琉烨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们已经是夫妻,而且是有了夫妻之实。”琉烨一把揽住凤云笙的腰,阻止了她的后退,然后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覆在她的脸上,一点点地褪去她脸上的疤痕,“所以你要听我的,明白了吗?”
“你有病。”凤云笙挣扎着,却在挣扎的同时小心地避免与他更多的接触,只是琉烨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立刻放开我,”凤云笙狠狠地盯着琉烨,“不然的话,待会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