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每一次还是会来,照例是捧着一堆奏折在她不远处的地方批阅。
他也照例会在她顽劣的时候打她手心,对她道。
“公主殿下,请您为我的苦心负责,明天我拿的卷子你若是考不好,你就不要再见我这个先生了。”
有一日。
案几前落下阳光,她擦了擦刚吃完冰糖葫芦的手,捧起诗书。
妖精界侍女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脸色冷凝的冦沙,显然是在训斥公主殿下的不认真。
于是,在她退下后,那时候的寝殿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咯咯笑声,夹杂着一两句诗句,侍女听到,那是诗经里的《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
……
冦沙放下奏折,问她:“为什么独独偏爱这首诗?”
花萝歌抬起头,舔了舔还留有冰糖葫芦味的嘴巴,然后咧嘴一笑:“投我以耻辱,报之以鸩毒。”
然后他也笑了,没再追究她又在读书时偷吃冰糖葫芦的事。
那个时候天还很蓝,时间很慢,他们还在妖精界里承受着煎熬。
直到有一日。
花萝歌在冦沙的寝殿外止步,沉默地看着一个肥的流油的叛臣把冦沙压在桌上。
她从此记得那个叛臣。
她记得他是所有叛臣里最大的威胁。
她记得他满口的下流话。
她记得他怎么践踏冦沙的尊严。
她更记得。
男子昔日那双妖媚的黑眸里隐忍的冷意,可他,竟不反抗……
他竟不反抗!
她听着里头奏折被掀翻在地的声音,身子一晃,脸白的彻底,那个时候她想,冦沙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放下尊严。
他是天界的大殿下喵南,他是昔日风光的首席大妖臣冦沙。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
若是他离开了,他会过得很好,他却始终在撑起一个衰败的妖精界。
当他的妻子爱锦把她悄无声息地带离那里时,她第一次觉得,冦沙是那样的强大,她永远也到不了的高度。
她什么都没有了。
却有一个人护起了她头顶上的一片天,免她忧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无枝可依。
那个人,明明是那样的骄傲,为了一个衰败的妖精界,却甘愿臣服在他人膝下。
明明是那样骄傲的人。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