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炎回道,“半夜时发了一次热,依旧是白医官去诊治的,丑时末白医官才出来,应该是退热了。”
君烨手中的毛笔在纸上重重一顿,落下硕大一个墨点,他漆黑的凤眸里敛着翻卷的黑潮,良久才渐渐归于平静,重新蘸墨书写。
亓炎不敢再多说打扰他,只静静侍立一旁。
天亮时,恐大雪封山无法回京,玄宁帝下旨,冬猎提前结束,全营开拔回城。
于是,大雪中,众人一早便开始忙碌,收拾行礼,装点猎物,纷纷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京。
官道大雪堆积,车轮轧在上面,吱吱作响。
马车行速缓慢,众人虽没了初来时高昂的气势,但也算尽兴而归,又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均觉得新奇,尤其是女眷,更觉得兴奋不已。
唯有中间几个马车上,车帘紧遮,气氛沉闷。
明鸾昨夜在风雪中跪了将近两个时辰,回去后便觉得头重脚轻,一头仰在床榻上,吓坏了韵儿。
到了半夜开始发高热,韵儿冒雪去请女医官,却被告知白医官被皇上请去了。
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回来,只得回帐,熬了一碗姜水给明鸾喂下去,勉强过了一夜,天一亮便去找了医官来。
白医官诊脉后,开了方子,临行前,韵儿熬了药服侍明鸾喝下去,此时在车上正昏睡着。
韵儿看着明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心疼又愤恨。
恨那个锦二白夺走了君公子,才让她们公主受此屈辱和痛苦。
其实,她很早便已经知道明鸾不是真的公主,那时候府里都在传寒院里关着长公主和她的女儿,私下里她们这些小婢女都好奇不已。
偶然一次,她路过寒院,见门开着,里面明鸾正一个人打水,她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提着一大桶水,走的踉踉跄跄,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桶的水都浇在她身上。
她看着可怜,忘了主子们不许下人进寒院的交代,跑进院子里,扶着明鸾起身,又重新帮她打了一桶水。
这个时候,二夫人突然来了,看到她顿时大怒,要让身后的赵嬷嬷将她杖杀。
是明鸾跪在地上,替她百般求饶,二夫人思虑片刻,改了主意,要她从此留在寒院侍奉明鸾公主。
明为侍奉,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她监视明鸾,可是后来慢慢的相处中,她由感激到同情,渐渐生了几分忠心,在寒院中,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
她可怜明鸾,想要帮她逃出侯府去,在她看来,明鸾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君烨本来就是喜欢明鸾,是那个锦二白横刀夺爱,将君烨抢了去,她们公主要抢回来,又有何错?
可恨的是,那个锦二白命大,昨日那般危急的情况都有人突然出现救了她。
韵儿目中闪着阴狠之色,替明鸾不甘。
明鸾的马车前面便是明硕母女的车架。
明硕一脸沉郁,恨恨揪着长裙上的丝绦,额头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映着她扭曲的脸颇为滑稽,
“锦二白竟然没有摔死!明鸾这个废物,果真没用!”
蒋氏端着参茶慢饮,挑眉看她一眼,“也不是全然没用,至少锦二白和君烨关系冷了,而且身受重伤,也算是出了一小口恶气!”
“可是她又住到了皇上的营帐中,听说皇上对她百般呵护,她岂不是又有了更大的靠山!”明硕皱眉道。
蒋氏面露思索,冷声道,“这个锦二白果然有几分本事!”
君烨和皇上同时都对她痴迷,若只是因为她长的标致些,可明鸾的相貌也不差,皇上后宫更是美女如云,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果真只是一个小掌柜吗?
“回府后,我要和你爹商议一下,好好查查这个锦二白的底细,我们不能在掉以轻心了!”
“母亲说的是!”明硕掀开车帘,迎着风雪,看向最前面的明黄色富丽堂皇的御架,勾唇冷笑,“终有一日,本郡主要让她伏拜在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