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同宁湛聊起了三年来的见闻,经历,宁湛很有兴趣地听着。说到与还是夔奴的威烈王相识,相打,宁湛好笑:“年华,我如果不是皇帝,你如果不是武将,我一定带着你四处摆擂卖艺。说不定,我们不仅不愁吃喝,还能发一笔小财。”
年华也笑了,心中却黯然。如果真能自由无束,摆擂卖艺又何妨?只是,这也只是“如果”罢了,现实中从来没有“如果”。
年华问宁湛:“今夜的刺客,你觉得会是什么来历?”
宁湛想了想,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北冥国派来的杀手。”
年华微微一惊:“北冥国?难道是皇甫钦……”
宁湛点头,神色沉重:“西方朔方臣服,南方若国永和,皇甫钦那头北方的睡狮终于按捺不住了……”
年华想起手无缚鸡之力,花痴脱线的北冥国九王爷,还是无法将他和睡狮联想在一起。
“明天,我亲自去审问刺客,弄清究竟谁是幕后主使。”
宁湛颔首:“嗯,好。”
从骨梳的齿缝中透过的乌发,顺滑如一匹黑缎。年华垂头望着水中宁湛为她梳发时专心致志的神情,又想起了天极门里的快乐时光,不由得怔住。
水珠滴入池中,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宁湛的倒影支离破碎。年华才回过神来,伸手拿过宁湛手里的骨梳,“还是,我自己来吧。”
宁湛望着年华伸来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神色大变,“你的小指,你的小指……”
“哦,小指。”年华淡淡一笑,道:“我用它去换一件东西了。”
“什么东西?”
“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宁湛没有问年华用小指去换了什么,只是心痛地握住了她的手,“疼不疼?”
年华摇头:“已经不疼了。据说,小指上缠着姻缘线。小指断了,不知道姻缘线是不是也断了。”
宁湛一把抱住年华,紧紧地拥住了她:“不要胡说。你我的姻缘线绝不会断,你我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
年华将头埋在宁湛胸前,久久没有说话。良久,她抬起头,伸手抚摸宁湛的脸,悲伤地笑了:“不管怎么,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一阵风吹来,浴池上方的宫灯熄灭,淡蓝色的月光洒入天窗,照在水中相依相偎的两人身上,缠绵悱恻。
第二天,年华去地牢审讯刺客。朔方王宫中的地下囚室中,甬道幽曲迂回,让人头晕。
年华走在昏暗的甬道里,入鼻皆是铁锈味和腐臭味,心里十分后悔没让狱卒带路。她没有料到,地下囚室的格局竟如迷宫般错综复杂。
“蹬!蹬!蹬——”年华的靴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甬道中带起了一片回音。年华走着走着,光线越来越阴暗,脚下的路越来越潮湿,四周的空气越来越污秽难闻。
“蹬!”年华停住了脚步,因为前面已经没路了。昏暗的壁灯下,是一面斑驳的墙壁,墙壁旁放着一个半米见方的铁箱子。甬道两边是囚室,囚室中都是空的。
年华转身回走,谁知地上青苔湿滑,她一脚没踏稳,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也是周围没人,不然还真丢脸。年华暗自庆幸,撑起了身体,准备站起来。她微微抬头间,一张苍白如纸,没有眉毛、睫毛的脸孔,突兀地映入眼帘。
“啊!”年华七魂吓走三魂,急忙向后退去。那张脸的唇角裂开,如一个裂缝的石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年华从心底涌起一阵寒栗,牙齿直打颤。那是个什么怪物?!
昏黄的壁灯中,她渐渐看清了那个人。不,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他被囚禁在半米见方的铁箱中,身体以残酷的方式叠成一团,缩在一起。铁箱的栅栏锈迹斑斑,锁眼也积满了铁锈,显然很久不曾打开了。箱子里污秽不堪,让人欲呕。小小的铁箱里,只留他的一张脸,朝着外面。那张没有头发、眉毛、睫毛的脸,苍白而怪诞。他定定地注视着年华,嘴角突然又如石榴般裂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年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朝她笑。那人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破碎而含混。
年华走过去,才勉强明白他的意思,“放……我……出……去……”
身体被这样挤压着,关在一个半米见方的箱子里,如此诡异,如此残酷。这个人究竟犯了什么重罪,才会遭受如此残忍的囚禁?!
年华问:“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