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倪胭的脚步猛地顿住。谁?小倪说他叫什么?倪言?倪胭不可思议地回头望向小倪,惊觉这么久了,她一直“小倪”、“小倪”这样喊他,竟从来不知他的全名。十世……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脑海,倪胭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倪胭把那场地震的责任归于自己身上,责怪自己给养父母一家人改签,才害他们受害,且魂魄残破,不得寻回。是了,一场地震而已,怎会让他们落得魂魄残破的下场?不是因为地震,是因为这一道十世相换的魇咒。弟弟,你知不知道你年幼无知时向所谓的“佛”祈来的十世福祉,害得你十世家破人亡。不仅是你,还有你最爱的家人!倪胭朝小倪疾步走去,忽然而来的恼怒真想敲敲他的脑壳。却在走到倪言身侧时,停下脚步。倪言从袖中取出一块雪色玉佩,反反复复地摩挲,那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遗物,他对着遗物诉说着对父母的思念之情。倪胭的目光凝在这块玉佩之上。这块玉佩……不正是养父母留下来的遗物?那块安置白石头魂魄的白玉石,那块帮助倪胭穿梭无数个世界的星图之石。一切,顺理成章。倪胭慢慢蹲下来,将手搭在倪言手中的这块白玉石上。此时的玉佩还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佩。也就是倪胭将手搭在玉佩上的那一瞬间,记忆如潮而来。许久之后,倪胭惊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原来是她将白石头的魂魄放在白玉石中,而后交给小倪让他保管世世代代传下去。“我的国师大人,见到魂魄状态的我是不是很意外?唔,其实我是一只妖,一只因为意外失了灵力的妖。我去别的世界转了一圈儿回来发现你还在研究阵法。似乎没研究成功?虽然不知道你在研究什么阵法,瞧上去很不甘心的样子?”两万年前的倪胭风情万种地娇娇笑着。“我帮你好不好呀?”她挑起扶阙的下巴,媚眼如丝,“如果你求求我,我可以把你的魂魄寄于玉中,等到我恢复了灵力再把你放出来呀。”她亲手把扶阙的魂魄封于玉中,说好了等她恢复了灵力再把他放出来。可是她忘了。忘了两万年,让扶阙等了两万年。·紧闭的蚌壳细微的晃动,而后打开。倪胭将手搭在蚌壳边缘起身,寻找白石头的身影。白石头立在七星阵阵眼之上,面带微笑,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恭喜,又想起来一些事。”白石头含笑道。倪胭抿了抿唇,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是没必要的。她皱着眉说:“既然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我去这个世界,又为何最后还是让我去了?”白石头浅浅笑着,道:“不,我早就知道你必然要重新走过这个世界。也从未想过阻止你重走这一遭。”倪胭慢慢拧起眉望着白石头脚下的七星阵,不太确定地说:“你……所以你是在拖延时间?”“没错。”白石头承认下来。他旧事重提:“你当真要重生丸回到过去救你养父母一家性命?当真要抹去那些经历过的世界,让那些所有爱过你的人全部回到没有你的原世界中?”“十世相换的魇咒极其凶恶,却在十世之后得深厚福祉。这一世,正是小倪的珍珠娘〖中〗白石头站在七星阵阵眼之上。七星阵盛大的光芒以他为中心聚拢。金色的光芒逐渐变得发白,白到刺眼。白石头站在光影里,含笑望着倪胭。一眼望尽几万年的牵绊。白石头知道,此次一别便是永别。他孤魂寄于人界太久,又为这阵法,消磨了他自己的魂力。他在不久之后将会魂飞魄散。白石头本可以在倪胭身处任务世界中时开启阵法离开,可他还是想等她回来见上一面,亲口将一切真相告诉她。即使得到她的恨。她有权利知道一切真相。可白石头太了解倪胭的性子,她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欺瞒利用她这么久。所以,他算好了时辰。在她发病的十五之夜离开。也就只有每月的这一夜,她才无暇顾及其他。七星阵之上光影浮动,白石头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几步之遥,倪胭望着白石头,忽然笑了,媚可入骨,又带着她天生的骄傲。倪胭双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白石头皱了眉。他已打破时空之界,听不清倪胭的话了,也逐渐看不清她的眉眼。房间中的光芒黯淡下去,白石头亦随着光影不见了踪影。倪胭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因为她的眼睛逐渐爬满蛊虫之毒。她身形轻晃,探手压在桌角撑着身子。倪胭长长轻叹一声,指尖儿拂过自己的眼睛。“两万年了,我用了这么多个身体,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最好……”是时候拿回她自己的身体了。即使饱受蛊虫折磨。倪胭的身体无力的滑落,跌在地毯之上。珍珠娘的魂魄冷漠地立了一旁。脱了这具身体,魂魄形态的她眼中的蛊虫更为可怖。·“什么人胆敢闯入龙宫!”“让开。”珍珠娘的魂魄裹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袍子,雪色长发随着海水温柔地轻浮。一张三界倾城容,偏偏冷意入骨。爬满蛊虫的眼,犹如炼狱恶魔。她踩着海水而来,天现异象,海水倒流。海中妖卒妖魂皆震,踉跄后退。“是、是珍珠娘回来了……”妖卒结结巴巴后退,望着倪胭的眼中满是惊惧。珍珠娘两万年前一件件一桩桩事迹浮现眼前,妖卒退了又退,再不敢上前。珍珠娘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打架的。无视所有海底妖卒,她径直走向魇蛊塔。三魂七魄在雀跃,每一魂每一魄都在想念着她的身体。走进珍珠殿堂般的大殿,无数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珍珠娘目光温柔地望向蚌壳中自己沉睡的肉身。这种温柔的目光,她也只会给自己。她的肉身穿着蚌妖族的盛装,美艳不可方物,偏偏被粗重的玄铁链锁在蚌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