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压顶,天色昏暗,房中唯有那个小炭炉时而还会飘出星点火光。
雨打屋檐连响,其中夹杂着白菀青苦涩的声线。
“水小姐冰雪聪明……家姐遭难那日,包下桃源坊之人,正是魏恭。”
猜想被证实,水凝韵横眉立目倏地拍案而起。
“你既然知道——!”
本是怒不可遏,然而一道闪电刚好划过,她第一次看清了白菀青的脸。
白卅与他是亲姐弟,他的五官样貌与白卅有四成相似,阴晦的光线下,那落寞、无力又愤恨的表情,尖刀一样剜到了水凝韵的心口上。
已发作的怒意顷刻间土崩瓦解,语气也随着再度落座软了下来。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去报官鸣冤?”
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
若世间之事做起来都如说起来容易,她也不必在这小戏班中苟且偷生。
白菀青看她暗淡下去的眼神,苦笑着开了口。
“不错,就如小姐所想。家姐为人所害,在下心知肚明,但当日在下并不在桃源坊,自然无法作为人证。加上罪人并不能确定就是魏恭,且白家也有里应外合之徒,处处对在下小心提防……便是有通天之力,在下也无法施展。”
白菀青笔挺的腰身似突然老了数十岁,佝偻着显得有几分朽败之气。
没错,无论什么时候,告官都是需要证据的。
他们一无人证、二无物证,贸然告官等于白费力气,还会打草惊蛇。
此事的确如白菀青所说,还需从长计议。现下,只能稳中求胜,先细细梳理一下线索。
水凝韵稍一思考,发觉出白菀青此番话明显和之前存在矛盾点。
“公子说,罪人不能确定是魏恭,何解?白家族内又是什么情况?”
白菀青手抚膝头调整了一下坐姿,长出一口气,抬眼盯着屋顶,良久,终于理清了头绪。
“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先回答小姐的第一个问题。”
“四日前,正月初三,在下是在午后得知了家姐出了事被送回了白家,在下本想去问问情况,但祖父,也就是我白家家主,已经着专人将家姐看押了起来,并下令严禁任何人探望。在下几次尝试之后未果,无奈之下寻到了家姐的夫家询问。”
白菀青的眉心皱起,牙关紧咬,很明显是想到了让他异常痛苦的回忆。
水凝韵把刚烹好的一碗冒着热气的菊花茶轻推过去,丝缕清香打乱烦绪,这才勉强让他舒展了愁思。
“多谢小姐……”
碗中茶色清透,花是水凝韵自纳坤兜中取出的玄品三阶胎菊,搭配上小喜鹊前日去摸来的百花蜜,香气扑鼻,又清热去火。
白菀青端起碗浅饮一口,甘香随着吞咽游走于体内,滋润着他悲凉的心情,勉强又提起了说话的精神。
“在下询问得知,正月初二夜里,家姐忽然孤身离家,夫家人只知她是有事要赶赴明启第一酒楼桃源坊。结果次日晨,家姐是被人抬回的夫家,据说当时衣不蔽体……人事不省……”
只可惜现实残酷无比,远非一碗茶能疗愈,白菀青竹骨一般的清秀手指越捏越紧,“喀嚓”一声,茶碗当场碎裂。
水凝韵无力也无法安慰,雪嫩的葱指死命在身侧绞着床单,指节几乎看不到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