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心里想着,眼神不禁流露出可惜,褚归懒得解释,只含糊说自己来办事。
褚归的态度坚定了车夫的猜测,默默加快了蹬三轮车的速度。
“同志,回春堂到了。”三轮车稳稳停在回春堂门口,车夫帮着卸了行李,“回春堂的孙荣孙医生医术最好,你找他准能药到病除。”
“谢谢。”褚归付了车钱,面朝回春堂的大门站定,这就是他出生的地方吗?
光看外面的门脸,泽安回春堂较之京市的回春堂略逊一筹,进出的人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几十年的老医馆声名远扬,俨然成了泽安县城的一个标志。
拾级进入医馆,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浓郁的中药气息,右手边是挂号处,候诊区放着桶热腾腾的药茶供人免费自取。
褚归四下打量着,他的身影很快引起了护士的注意:“同志,你是来找人的还是看病的啊?”
“我找人,请问孙荣孙医生今日在馆坐诊吗?”褚归药箱背着行李,言谈举止皆十分客气,护士愣了愣神,这青年长真标致!
“孙医生在。”护士回答道,想到什么忽然惊讶失声,“你就是孙医生说的师弟吧!来来来,我带你过去。”
护士约三十岁出头,她一边带着褚归去孙荣的坐诊室,一边做自我介绍,原来她父亲是褚正清当年组建回春堂时招的老人,一直干到了褚正清返京的第十年,退休后护士接了他的班。
孙荣平日里没少念叨京市的师弟,外加去年请了一个月的假专门到漳怀找他,所以护士才能迅速将一口京腔的褚归与孙荣提及的师弟对上号。
“孙医生。”护士敲敲门,待里面喊进,她侧身推门,让褚归在孙荣眼前亮相,“你看看谁来了!”
孙荣抬头,蹭地站起了身,差点掀翻了坐着的凳子:“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褚归的到来大大出乎了孙荣的意料,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到了褚归跟前:“买的几点的票,咋不给我拍个电报通知一声?”
“走得太匆忙,忘了。”褚归一句话带过,“病人怎样了?具体患的什么病?”
“他情况有些复杂,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孙荣瞅了眼挂钟,“走,跟我把行李放了,顺道见见你嫂子。药材的事,你嫂子一直想当面向你道个歉。”
医馆后院是片小型的住宅区,住了四户人家,孙荣的父母没和儿子媳妇住一起,在老宅那边,孙荣说改天领褚归去认认门。
泽安的回春堂不包伙食,大家要么带饭要么回家吃,孙荣唤了做饭的妻子,为两人互相介绍。
“小师弟收到电报,立马就买票来了,自己寻到医馆,吓了我一大跳。”孙荣笑容灿烂,瞧瞧褚归多重视他。
“怎么不拍个电报让我们去车站接你,路上辛苦了吧,赶紧屋里坐。”孙荣媳妇撩着围裙擦了擦手,神情赧然,“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嫂子给你道歉,实在对不住——”
“嫂子,事情都过去了,我不在意,你也别介怀。”褚归打断对方的道歉,“我爷爷经常说一门师兄弟守望相助亲如一家,一家人之间不用那么生分。”
褚归言语真诚,打开了孙荣媳妇的心结,她松了口气,眼里闪着亮光:“小师弟你说的是,荣哥,你陪着小师弟,我再去炒两个菜,客房我打扫过了。”
孙荣的儿女双双念小学,中午带了饭在学校吃,孙荣媳妇弄了三菜一烫,极其热情地招呼褚归夹菜添饭。
褚归吃得面露难色,孙荣好笑地为他解围,端着碗劫下妻子勺里的饭:“小师弟又不是只待一天,你当心把人撑着了,待会儿还得配消食丸。”
“那我不劝了。”孙荣媳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作罢,“小师弟喜欢吃啥菜,我下午买了,晚上给你做。”
褚归夸赞了她的手艺,表示嫂子做啥自己吃啥,哄得对方欢喜不已,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在孙荣媳妇炒菜期间褚归了解了患者的信息,同他预料的一般,患者的身份大有来头,泽安县的县长,孙荣治病不论亲疏贵贱,县长抑或平头老百姓于他并无区别,他之所以劳动褚归,是因为他欠县长一条命。
“欠他一条命?”褚归满脸错愕,追问孙荣其中缘由。
孙荣娓娓道出往事,某次他下乡义诊遭遇暴雨,失足落水,被湍急的水流冲了数十米,是县长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
“当时他还不是县长,我们压根不认识,为了我一个陌生人,差点把自己搭上。”孙荣感慨地摇摇头,“这事我就跟你说了,一定帮我保密,包括你嫂子。”
孙荣说得轻描淡写的,但褚归仍不免一阵后怕,他见过暴雨天的河水,孙荣简直是在鬼门关打转。
县长的病亦是一个秘密,如今正值县委换届,他若是被爆出身患恶疾,多年的拼搏经营必将功亏一篑。
“他私底下找到我,求我帮他想办法悄悄把病治了。”孙荣一副牙疼的样子,“悄悄治病,哪有那么轻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