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归按了圈黑痣,触感柔软表面微微凸起,边缘呈不规则状,属于随年龄增长而变大的正常生理现象。
“大牛的没问题,是我看错了。”褚归拨顺大牛的眉毛,虚惊一场,“如果是短期内突然变大的就要引起重视了。”
大牛不明所以,捧着他的破铁盆仰头:“褚医生,我能走了吗?”
抬着猎物的队伍马上到老院子了,大牛赶着换大容器装肉,神色极为迫切。
褚归忍笑放行,王成才闭了闭眼,认命地叹了口气。
贺岱岳分了半头猪,趁着新鲜给潘家舅舅送了三十几斤,背篓沉甸甸的去,沉甸甸的回,一掀开,全是嫩生生的茭白。
“你掰的?”褚归被惊了一瞬,“茭白不是早过季了吗?”
前些天吃茭白时潘中菊说过,河边的茭白通常是十一月中旬左右发,掰到十二月初。
“茭白林子里面有别人掰剩下的。”贺岱岳脱了鞋,裤腿折挽的痕迹直至大腿,脸颊一道茭白叶划的红痕从太阳穴到鼻翼。
贺岱岳说得容易,茭白鲜嫩味美,若不是林子里面水深难进,哪能有剩下的。
褚归胸口涨暖,他将来怕是吃不到比这背篓里更好的茭白了。
按贺岱岳的脚程,他至少在水里泡了一个小时,褚归煮了碗驱寒汤叫他趁热喝了。贺岱岳自恃身强体壮,拍胸脯说不碍事,晚上压着褚归闹腾,第二天一早睡醒,哦豁,嗓子哑了。
“让你逞能,乐极生悲了吧。”褚归倒了热水给贺岱岳润嗓,“喉咙痛,头晕不晕?”
“不晕。”贺岱岳发出公鸭般的嗓音,他眉头一皱,被自己难听到了。
“行了,你别说话了。”褚归打开针灸包倒酒精擦拭,“伸手。”
拇指末端靠内的少商穴属肺经,点刺放血能缓解咽喉肿痛,贺岱岳底子好,针灸之后服了一天药便生龙活虎了。
他缠着褚归要陪其参加培训班的结课仪式,褚归不答应,十多里的山路,万一山风激得感冒复发怎么办?
褚归穿了身立挺的新衣,领口绣了芝草的暗纹,衬得他如云间的松柏,清逸而脱俗,贺岱岳看得眼珠子发直,醋缸子咕嘟冒泡。
褚归推推贺岱岳示意他撒手:“好了,我得走了,不然迟到了。”
“蒋利兵不是请了报社记者么,你让他们多洗一份照片。”贺岱岳不情不愿地退了一步,“拍到你的全部洗,我出钱。”
“晓得了。”褚归遂了贺岱岳的愿,“我带钱了,不用你出。”
为了配合褚归,结课仪式安排在上午十一点,仪式预计一个小时,结束了大家一起吃个饭,下午各回各家,谁也不耽搁。
褚归提前二十分钟抵达培训班,肖小娟作为学员代表捧上一束花,苍绿的柏枝缀了两朵向日葵,当然向日葵是假的,大冬天的,他们可弄不来真花。
花虽假,但心意是真的,褚归接了花,走进教室,发现蒋利兵和张川他们捧着同款花束,教室里装饰着彩纸,为简陋的墙面增添了几分喜庆。
教室首排贴了受邀人员的名字,褚归在左侧第三位,旁边挨着县卫生院院长,人未到齐,他不急着坐下,站着和张川他们闲聊:“辛苦二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蒋利兵红光满面,嘴上十分谦虚,他或许结婚时都没此刻激动。
十点五十五分,所有人就位,报社的摄影师闪动快门,记录着结课仪式开始。
张川口才略胜蒋利兵一筹,负责整场主持,领导们接连上台致辞,褚归在台下看着,仪式前张川想请他参与致辞,褚归婉拒了,今天的主角是培训班的三十位学员,他只希望当个见证者。
最后一位致辞的是卫生局的局长,褚归与他鲜少打交道,仅互相脸熟罢了。然而这位脸熟的局长致辞后直接看向了褚归:“褚医生,你来给学员们讲两句吧。”
局长的言行并无恶意,褚归控制住意外的表情,在众目睽睽下站了起来。
褚归于热烈的掌声中站到讲台,眼前的教室不够宽敞,学员们的穿着不够华丽,陈旧的讲台显得有些寒酸,却莫名令人动容。
咽下心中的感慨,褚归对上一双双清澈的视线:“恭喜大家结课。”
“四个月的培训班只是入门,我幼时学医,至今已有二十年,仍觉困惑良多,医学一途永无止境,我常用药王孙思邈的一句话自勉‘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愿各位时时警惕,牢记医生的责任使命。最后,欢迎大家正式成为医务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