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对“文化”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向往。
姜半月不常想起余奥了,想起时,也不会觉得山呼海啸,和她想起大鑫建设家属区的任何一个小伙伴没有太大的差别。比她大两岁的媛媛考上了北大,一家人去了北京,爸爸送外卖,妈妈在一家彩票店打工,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和姜半月同岁的铁子初中毕业后,去了美发店做学徒。
大洋家从平房搬进了筒子楼,张灯结彩。也许有人说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奋斗一辈子,也没走出屁大的地方。但老百姓不就是这样吗?老百姓有了归属感,不就是要生在哪,死在哪吗?
王娴娴的淋巴瘤每年去复查,无恙。
就这样,姜半月过上了梦想的生活,母亲健健康康,吃饭三菜一汤,朋友一大帮,而她只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不就是她梦想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高二下学期。
距离姜半月的右颈上多了一道伤疤,过去两年了。有一天,姜半月放学,难得一个人走。有人从她身后叫住她:“小半月。”
她回头,对方是个胖胖的女孩子,一头短发干蓬蓬,穿着黑色长裤和棕色毛衫,毛衫的领口处有两条线绳,按理说坠着两个毛球才对,毛球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线绳头。
“周淡然?”姜半月拿不准。
这不是周淡然第一次来找姜半月了。她来过几次,每每站在姜半月放学的路上,姜半月都没认出她。
不怪姜半月眼拙。两年的时间,周淡然从一个洋娃娃般的女孩子到今天的不修边幅,有时候,她站在镜子前,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学校周围最不缺的就是小吃摊。
二人去吃麻辣烫。一块钱三串。姜半月点了五块钱的,周淡然点了十八块钱的。
“你是来道歉,还是来道谢?”姜半月问周淡然。
“道歉和道谢……好像都没什么用。”
“确实。”
“小半月,”周淡然有备而来:“我不是坏孩子,我是傻。”
二人之前算不上朋友,如今更不是。
姜半月直言:“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淡然总结陈词:“所以,你不是救了个坏孩子,你是救了个傻子。”
“你要这么说……”姜半月若有所思,“我确实豁然开朗了那么一点点。”
周淡然不是为自己开脱。
她就是傻。
阿关说左拥右抱,是身不由己,她信,从不想想有谁逼他了?阿关说不管别人怎么“嗨”,他有他的底线,她信,从不想想他会不会只是惜命?她说结婚后才能那个,阿关说没问题,说他尊重她,说男人尊重女人是天经地义,她信,从不想想他会不会只是对那个没兴趣?
两年前,阿关问她爱不爱他,她说爱。
阿关带她去厕所,要她证明。
爱要怎么证明?这是一个高深莫测的问题。但到了阿关这儿,简单,简单得不得了。阿关脱裤子的时候,周淡然都还不至于大惊失色,只是往后缩了缩:“我们说好了,等结婚……”
“你误会了。”阿关一只手来到周淡然脑后,“这是哪里?”
“厕所……”
“厕所是干什么的地方?”
周淡然没说话,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莫名其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