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设立了几个点,正在发放救济的食物,有不少下城区的流民的排队。诺里经过的时候,听到了争吵声,她发现自己竟然还认识双方,代表特遣小队的是老熟人苏苔,另一边是稍微陌生一点的面孔。
苏苔守在分发食物的站点,满脸都是嘲讽,正和队伍里一个老大爷模样的流民争吵。
“村长?”诺里走到跟前,她此刻的模样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苏苔马上从刚才的疯狂输出变成畏畏缩缩,“夏娃……你来干什么?你不会是来领食物块的吧?”
诺里还没出声,就看见他捧起一把包装成小方格的食物块递给她。
对面的老大爷眯起老花眼看了她半天,“你是谁呀?你认识我吗?”
诺里摸了摸自己的脸,“唔……我的模样确实变了,我就是当初负责聚居地迁移的人。”
“啊?”看得出来村长的惊吓比刚才更甚了,“谁跟你这么大的仇,毁你的容?”
诺里带着他回到了武士单的店铺,里面灰尘厚积,不管是机器还是床铺家具,都铺着一层粉尘状的灰。诺里把两张椅子放在柜台前,随便擦了两下,示意村长老大爷坐在一边。提米科玛还贴心地收拾了咖啡机,自己烧了点热水。
“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他吹拂着杯子上的热气,一边感叹,“特遣队就代表军部,其实就是代表着白司令的态度。他们觉得下城区的人不知好歹,他们觉得我们要的太多了。”
他讲的不太清楚,诺里一时也没明白,“那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要空间!还有和上城区居民一样的对待。之前征兵的时候,白司令许诺过,他说会打通上下城区间的阻隔,以后就没有上下城区的分别了。但是现在,上城区空荡荡的,星际移民都迁走了,为什么不允许我们往上城区搬?我们也参加了蓝星保卫战,我们也死了不少人的!论功行赏也应该有我们一份吧?”
诺里差不多明白了,她也没有掩饰什么,直白地说:“白司令在等着第二姓氏和某些富商从星盟迁回来,如果他现在下令开放整个城区,重新划分居住范围,就等于宣告逃亡的那批人,他们不需要回来了。白蒐这辈子都很封建,这回的开明先进是被逼出来的,但是他骨子里的老派贵族遗风很难根治,只要还有希望,他就会盼着回到从前。”
“唉……”村长感慨连连,“你说,出身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人真的是来到世界的那一刻,一生就被注定了吗?”
诺里愣住,要是以前,她一定会马上嗤笑这条发言,但是现在,她竟然觉得无言以对。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问:“其实不是无法改变的,改变的方法也有几条,但是都需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您觉得值得吗?”
这个场面很奇怪,垂垂老矣的村长明显更有朝气一些,他满腔都是改革的勇气和希望。年轻的诺里却显得死气沉沉,说的话也像猜谜。
“我觉得值得!我们改变的不单是自己的处境,还有千秋万代后的蓝星风貌,不管什么代价,我觉得都是值得的!”
“那好。”诺里站起身,“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提米科玛浅浅打扫了一下前门,还有店面前部,后面的仓库实在太乱了。大约下午时,它忐忑地滑到诺里身边,小心地提醒她:“刚刚收到宁凝医生的消息,她催促你去接受治疗。”
诺里正窝在仓库的角落里,一点点地翻看零件存货,漫不经心答:“不用管她。”
“可是……她说再不给她回消息,她就要□□了。”
好像在捧场,店铺前门被砸得乓乓响,原本温柔的嗓子已经气得爆鸣:“姜诺里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都打听好了!!”
宁凝的形象颇为狼狈,她一贯是坐办公室的,独立穿过电子街,深入这条复杂萧索的街道,找了很久,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了。诺里只好闪身把她让进来。
“你为什么不来接受心理治疗?!”
“我没有话跟你讲。”诺里平静地回答,一边寻找到一只还算完整的杯子,从咖啡壶里倒出一些剩余的,装进杯子里放到宁凝面前。
她气得不轻,“就算你逃避治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朋友吧?你死里逃生不应该和我见一见吗?”
诺里一转头,眯起眼睛盯着她,因为在室内,那顶小圆帽被她放在一边,露出了大片严重烧伤的疤痕。“你想见,现在见到了,看得够仔细吗?”
宁凝也有点慌,诺里的模样太惊悚了,但是专业性很快胜过了本能的恐惧,她脉脉温情地说:“你受伤很重,不单是身体上的,精神创伤也很重,所以你更需要我帮忙。”
诺里有点好笑,“精神创伤?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已经落后了好几个版本了,现在我的课题是阻止自己不要变态。”
“那你打算怎么阻止呢?”
“找点事情做,不要闲下来。”
“嗯,那不错啊,具体点来说呢?”
诺里认真地想了想,“首先,把白司令搞下台,联合东联邦一起,改联邦帝国为蓝星共和国。”
“……”宁凝站起身,“我想起来办公室里的暖气没关,我先走了。”
“坐下。”诺里抱着两臂,靠在她身侧的前台上,定定看着她。
宁凝慌得不行,“我只是个心理医生,你不能让我帮你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