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规模。”小王接过话,声音因为紧张和疲惫有些发干。他调出新的页面,上面是复杂的网络拓扑图和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标记。“服务器架构极其隐蔽,采用多层加密跳转和动态Ip伪装,最终出口指向东南亚某国。常规追踪手段完全失效。更关键的是,”他放大了其中一条深红色的数据流,“我们在受害人李默的手机里,发现了这个。”
屏幕上出现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日志记录。
“该App在后台持续进行静默扫描,通讯录、短信、相册、定位信息…无一幸免。最严重的是,”小王深吸一口气,“它通过系统漏洞,长期占用麦克风和摄像头权限。这意味着,受害人的日常对话、甚至居家环境,都可能被实时监听和录制上传。”
网安支队的负责人林薇,一位面容清冷的女警,猛地坐直了身体:“实时上传?那昨晚天台上的所有对话…”
“包括李默同学的绝望哭喊,陈队的劝导,甚至我们部署警力的部分指令,”小王沉重地点点头,“理论上,都可能被对方截获。”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这已经超出了非法网贷和暴力催收的范畴,这是对国家公民个人信息安全和公共安全的赤裸裸挑衅!
陈铮的目光扫过全场,在赵刚、林薇以及刑侦几位骨干的脸上逐一停留。“情况大家都清楚了。这不是个案,这是一场针对我们社会根基的、有组织、有技术支撑的犯罪!对手很狡猾,很专业,躲在境外,利用技术壁垒为非作歹。”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所以,我提议,立即成立‘猎狐’专案组!打破部门壁垒,抽调经侦、网安、刑侦三支力量的精锐,集中攻坚!”
“我同意!”赵刚第一个表态,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经侦这边全力配合,资金链、洗钱通道,我们负责挖到底!”
“网安责无旁贷。”林薇的声音清冽而坚定,“服务器定位、数据追踪、木马分析,我们来啃这块硬骨头。”
刑侦的几位骨干也纷纷点头,眼神里燃烧着同样的怒火和决心。
“好!”陈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猎狐’小组,即刻成立!我任组长,赵队、林队任副组长。现在,我分配任务!”
他的指令清晰而迅速:“第一,技术组,小王牵头,联合网安专家,继续深挖‘秒速贷’App本体!给我把它扒得底裤都不剩!监听模块的运行机制、数据传输路径、加密方式,必须尽快突破!同时,扩大样本分析范围,从其他报案记录里调取更多受害人手机,交叉验证!”
“第二,网安组,林队负责,动用一切技术手段,追踪境外服务器真实物理位置!协调国际协作渠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也要尝试锁定目标!”
“第三,经侦组,赵队负责,彻查资金流向!所有充值、还款、催收涉及的账户,无论境内境外,无论绕了多少道弯,给我一层一层剥开!查清钱最终去了哪里!”
“第四,刑侦组,梳理所有涉及‘秒速贷’暴力催收的报案记录,尤其是那些被威胁‘发裸照’的受害人!找出共性,评估犯罪团伙的运作模式和潜在规模!同时,对李默进行深度询问,挖掘他使用App的所有细节!”
命令下达,会议室瞬间进入高速运转状态。键盘敲击声、电话联络声、低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紧张而高效的节奏。咖啡机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为这些即将投入一场无声战役的战士们提供着仅有的能量。
陈铮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桌前,桌上已经堆满了连夜汇总上来的初步材料。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旧伤处隐隐传来的钝痛提醒着他昨晚天台上的惊险一幕。他强迫自己忽略不适,拿起一份标注为“催收录音样本分析”的文件。
戴上耳机,点开一段录音。一个极其粗鲁、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咆哮而出:“…x你妈的!欠钱不还装死是吧?老子知道你在哪上班!明天就给你公司寄花圈,给你爸妈寄寿衣!让你全家出名!”
陈铮面无表情地听完,又点开下一段。这次是一个女声,尖利刻薄:“李小姐是吧?长得挺清纯啊?你那些跟不同男人进出酒店的照片,我们可都存着呢!不想让你未婚夫欣赏一下的话,下午三点前,钱必须到账!”
再下一段,又是不同的口音,不同的威胁方式,但核心都一样:极尽羞辱之能事,利用受害人最在乎的名誉、亲情、工作作为要挟点,进行精准的精神凌迟。
陈铮连续听了十几段,眉头越锁越紧。他拿起内线电话:“小王,到我这里来一下。”
很快,小王抱着笔记本电脑跑了过来。
“这些催收录音,”陈铮指着文件,“口音差异很大,威胁话术的侧重点也不同。有没有做过系统性的方言和话术分类?”
小王立刻在电脑上操作起来:“正在做,陈队。我们初步整理了一个催收语音样本库,利用声纹和语义分析进行归类。”他调出一个复杂的图表,“您看,目前识别出的方言版本,已经覆盖了至少十二种主要方言区,包括粤语、闽南语、西南官话、东北话等等。而且,每种方言对应的威胁话术库,似乎都经过‘本地化’优化,非常了解当地的文化禁忌和痛点。”
“十二种方言…”陈铮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这意味着犯罪团伙的组织极其严密,分工明确,针对不同地区的受害人,配备了“专业”的催收人员,实施精准打击。其规模之大,渗透之深,远超普通犯罪团伙的范畴。
“不止如此,”小王又调出另一份报告,“我们对李默手机里的App残留数据进行了深度恢复。在删除的缓存文件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指着屏幕上几行难以理解的代码片段,“这看起来不像是App本身的代码,更像是一种…寄生程序。它非常隐蔽,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被激活,激活后,它会尝试读取手机的系统日志,甚至…尝试获取更高权限的指令。”
“监听木马之外的?”陈铮追问。
“对!”小王肯定道,“这个寄生程序的功能,似乎更偏向于…追踪和反制。它像是一个暗哨,一旦发现手机被非正常操作,比如连接了警方或安全机构的分析设备,它就会尝试记录设备信息,甚至可能向主服务器发送警报。”
陈铮的心猛地一沉。对手的狡猾和警惕性,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这不仅仅是一个放贷催收的团伙,更像是一个高度专业化、具备强烈反侦察意识的网络犯罪集团!
就在这时,陈铮的警务通急促地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负责梳理报案记录的刑侦警员小刘。
“陈队!有情况!”小刘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我们刚梳理到一条一周前的报案记录!报案人叫孙浩,也是大学生,逾期后被威胁要‘发裸照’。但奇怪的是,他报案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就主动撤案了!更蹊跷的是,我们刚才尝试联系他回访,手机关机,学校说他请假回家了,但联系他老家,家里人说根本没见他回去!人…好像失踪了!”
“失踪?”陈铮霍然起身,旧伤处的疼痛骤然加剧,让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住肋下。李默手机里那个诡异的寄生程序…孙浩的突然失踪…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关联?
他看向投影屏幕上那个血红的骷髅图标,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巨网,正悄然收紧。猎狐行动刚刚开始,但猎物,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险和凶残。
“立刻查!”陈铮的声音冷得像冰,“动用一切手段,给我找到孙浩的下落!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第三章暗网追踪
孙浩失踪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铅,坠在“猎狐”小组每个人的心头。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气氛比昨夜更加凝重。陈铮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屏幕上并列显示着孙浩的学生证照片、最后已知的通讯记录基站定位图,以及技术组刚刚解析出的“秒速贷”资金流向初步分析图。他肋下的旧伤在持续工作下隐隐作痛,像一根不断收紧的线,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和对手的凶残。
“孙浩,男,21岁,理工大学大三学生,一周前因‘秒速贷’逾期被威胁‘发裸照’而报案,次日撤案,随后失联。”陈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目光扫过围坐在桌边的核心成员,“学校、家庭、常去地点,都没有踪迹。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西郊物流园附近,之后彻底离线。赵队,经侦这边有什么发现?”
赵刚顶着同样疲惫的面容,但眼神锐利依旧。他调出资金流向图,几条代表巨额资金流的红色线条在复杂的网络节点间穿梭,最终汇聚向几个模糊的境外节点。“资金链非常隐蔽,多层嵌套,通过大量空壳公司和虚拟货币洗白。但小王他们配合网安,用新算法追查其中一笔小额测试还款的最终流向,发现了一个关键节点。”他指向屏幕上被高亮标注的一个账户,“这笔钱,最终流入了一个名为‘亚洲教育与发展基金会’的境外非政府组织(NGo)的公开账户。”
“NGo?”林薇眉头紧锁,“表面做慈善,背地里洗钱?”
“不止。”技术员小王立刻接话,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我们逆向分析了那个寄生反侦察程序。它除了预警功能,还隐藏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数据包回传模块。我们模拟触发它后,追踪到它尝试连接的一个备用指令服务器,Ip地址指向同一个NGo名下注册的虚拟主机!这个NGo,很可能就是‘秒速贷’犯罪链条的关键枢纽,甚至可能是实际控制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