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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3章 牌照只是一张纸真正决定水流的是河床下的暗礁看不见的手（第2页）

“对，”李雯调出另一个界面，屏幕上瞬间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文档缩略图，“根据这个标记回溯，我们关联到了过去一年内，全国范围内上报的另外十八起疑似与非法网贷相关的自杀或自杀未遂案件。受害者年龄集中在18到35岁，学生、刚工作的年轻人、低收入群体居多。手法……”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手法高度相似，都是通过‘及时雨’及其关联的至少七个马甲App借贷，然后遭遇暴力催收，最终被逼到绝路。”

程铮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十九个。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十九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十九个破碎的家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火：“组建专案组。代号‘破冰’。我要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技术、外勤、经侦，全部优先。”

“是！”副手立刻应声，转身去安排。

专案组的成立迅速而高效。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白板上贴满了受害者的照片、案情简报以及初步梳理出的“及时雨”及其关联App的网络图谱。程铮站在白板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失去生气的脸庞，最终停留在林小雨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上。

“这不是孤立的个案，”程铮的声音斩钉截铁，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这是一个系统，一个专门针对社会最脆弱环节的‘收割系统’。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缺乏社会经验的学生、收入微薄的单亲家庭、走投无路的病人。利用他们的急迫和恐惧，设下陷阱。”

李雯接过了话头，她将几份深度分析报告投射到大屏幕上。“程队说得没错。我们通过大数据交叉比对和资金流向追踪，基本摸清了他们的‘收割’模式。”屏幕上，复杂的流程图开始动态演示。

“第一步，精准投放广告。”李雯指着流程图的开端，“利用大数据画像，在目标人群常用的社交平台、短视频App上投放‘低息’、‘无抵押’、‘秒到账’的虚假广告。一旦有人点击申请，后台立刻启动风控模型——但这个模型不是为了评估还款能力，而是为了评估‘压榨潜力’。”

她调出一个案例：“比如这位王女士，单亲妈妈，在超市打工。因为孩子突发疾病急需3000元手术费，她在‘及时雨’关联的‘暖心借’App上借款。合同条款极其隐蔽，实际年化利率超过1500%，加上各种名目的服务费、砍头息，三个月后，债务滚到了27万。”屏幕上显示出王女士的借款记录和催收短信截图，触目惊心的数字和恶毒的威胁文字让会议室的气氛更加凝重。

“第二步，智能合约陷阱。”李雯切换画面，“对于像癌症患者这类急需救命钱的，他们会推出所谓的‘医疗应急贷’。利用区块链技术签订智能合约，表面承诺资金专项用于医疗，但合约里埋藏着致命条款。一旦患者将钱转入指定医院账户（通常是合作的皮包医院），智能合约会自动执行，将大部分资金瞬间转移到境外账户，只留下极小部分用于敷衍治疗。患者不仅得不到有效救治，反而背上了巨额债务。”

屏幕上展示了一个癌症患者的资金流水，一笔五万元的“救命钱”转入指定账户后，几乎在瞬间被智能合约拆分成数十笔小额交易，流向不同的虚拟货币地址，最终消失无踪。

“第三步，AI驱动的暴力催收。”李雯的声音带着寒意，“这是最泯灭人性的一环。当借款人无力偿还时，他们的催收系统会启动。这套系统能自动爬取借款人及其所有通讯录联系人的社交网络信息、照片、视频，甚至利用AI换脸技术生成伪造的裸照、不雅视频。然后，通过算法精准选择最能刺痛借款人的对象进行威胁群发——父母、子女、配偶、同事、老师。”

一个大学生受害者的案例被放大。他因为创业失败借款五千元，三个月后债务滚到八万。催收系统自动识别出他暗恋的女同学和严厉的导师，生成了他和女同学的换脸不雅照，分别发送给了女同学本人和他的导师邮箱。屏幕上展示的AI生成照片几可乱真，令人不寒而栗。

“这套系统，我们内部称之为‘收割者’。”李雯总结道，“它像一台冰冷的机器，高效、精准、毫无人性，源源不断地制造着悲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器风扇的嗡鸣和沉重的呼吸声。愤怒、震惊、压抑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程铮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铁青的脸，最后落在白板中央那个巨大的问号上——如此庞大的犯罪网络，为何能如此猖獗？

“查他们的根。”程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查这些App的运营主体，服务器位置，资金池，还有……他们是怎么拿到牌照的？”

技术攻坚组立刻投入了更深入的溯源工作。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屏幕闪烁的光影中流逝。数小时后，负责追踪服务器和备案信息的警员小赵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程队！查到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及时雨’及其主要关联App的运营主体，服务器主要分布在境外，但……但他们的境内备案信息，指向了几家持有正规牌照的网络小额贷款公司！这些牌照……”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后半句：“这些牌照，是由南江市地方金融管理局……核发的！”

“什么？！”副手失声惊呼。

程铮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小赵的电脑前。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工商备案信息和金融许可证的扫描件副本。鲜红的公章，清晰的法律条文，一切看起来都合规合法。然而，这些代表着官方认可和监管的牌照，此刻却像一张张讽刺的标签，贴在那些沾满鲜血的App之上。

“南江市金融管理局……”程铮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冰锥，仿佛要穿透屏幕，看清那公章背后隐藏的真相。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给我接南江市金融管理局办公室。我要找他们负责牌照审批的负责人，林世明。”

第三章白手套的警告

电话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每一声“嘟”都像敲在程铮紧绷的神经上。物证室的惨白灯光似乎更冷了，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他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目光却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枚鲜红的南江市金融管理局公章——它像一个完美的讽刺印章，盖在“及时雨”App沾满鲜血的罪证之上。

“喂？南江市金融管理局办公室。”一个带着程式化腔调的女声终于响起。

“我是省厅金融犯罪侦查支队程铮，找林世明主任。”程铮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但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电波。

短暂的等待后，一个略显低沉、带着点沙哑的男声接了过来：“程队长？久仰大名。我是林世明。”背景里传来轻微的纸张翻动声和茶杯轻放的声音，营造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办公氛围。

“林主任，”程铮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及时雨’App及其关联平台，持有贵局核发的网络小额贷款牌照。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这些平台涉嫌大规模非法放贷、暴力催收，已造成多起恶性案件，包括人员伤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细微的呼吸声。林世明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程队长，我们地方金融管理局的职责，是依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对符合条件的企业进行资质审核并发放牌照。至于牌照持有人后续的经营行为是否合规，这属于日常监管和市场执法的范畴……”

“林主任，”程铮打断他，语气加重，“这些平台的服务器在境外，资金流向复杂，使用的催收手段包括AI换脸、伪造裸照、威胁亲友，甚至直接导致借款人自杀！它们从诞生起就是为犯罪而设计的！这样的企业，是如何通过贵局严格的资质审核，拿到合法牌照的？”

话筒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林世明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旁人听见：“程队长，金融创新日新月异，监管确实存在滞后性。有些企业……表面功夫做得非常到位，材料齐全，团队背景光鲜，甚至还有知名机构背书。我们审核的是当时提交的材料，是‘静态’的合规性。至于它们拿到牌照后，具体怎么运作，尤其是技术层面的隐蔽操作……”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有时候，水比想象的要深得多。牌照只是一张纸，真正决定水流的，是河床下的暗礁和……看不见的手。”

“看不见的手？”程铮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林主任指的是什么？”

“程队长是聪明人，”林世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有些力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地方金融局，权限有限，很多时候也只能在规则内行事。牌照发放，是经过集体研究、合规流程的。至于牌照背后延伸出的东西……我建议程队长，调查可以，但方向要把握好，有些盖子，揭开了未必是好事。”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公式化，“当然，我们一定全力配合省厅的调查，需要什么材料，我们这边会尽快整理提供。”

通话结束，忙音再次响起。程铮缓缓放下话筒，眉头紧锁。林世明的话滴水不漏，表面上是配合，字里行间却充满了警告和暗示——“水很深”、“看不见的手”、“盖子”。这更像是一种变相的威胁，提醒他调查的边界。

“他在撇清关系，但又不敢完全否认。”副手在旁边低声说，“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上面有保护伞。”

程铮没说话，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林世明的名字旁边重重地画了一个问号，又在问号外围画了一个圈。这个圈，代表着林世明口中那只看不见的手，那个深不可测的“保护伞”。

与此同时，技术攻坚区的气氛截然不同。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和跳动的数据流构成了另一个无声的战场。李雯紧盯着面前三块并排的显示器，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刚刚突破了“及时雨”后台资金流向追踪的最后一道伪装层。

“程队！有重大发现！”李雯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打破了物证室的凝重，“我们锁定了他们转移赃款的核心通道！他们用了区块链技术，但不是简单的比特币洗钱，而是搭建了一个私有链！”

程铮立刻大步走过去。李雯指着屏幕上复杂的节点图和加密交易记录：“看这里！他们利用智能合约的自动执行特性，将非法所得拆分成无数笔小额虚拟货币交易，通过上百个中间钱包进行跳转。最关键的是，他们在链上设置了一个‘清洗池’，所有经过这个池子的资金，来源和去向都会被混淆，就像把不同颜色的墨水倒进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出来时全变成了无法追踪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