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出身的她,指尖在控制台上划过,调出一张复杂的网络拓扑图。“更棘手的是资金流向。他们不再走传统银行渠道,而是用比特币、泰达币这些虚拟货币进行结算和洗钱。看这里,”她放大一个区块,“昨天凌晨,就在我们突袭‘普惠’前两小时,有一笔异常大额的比特币交易,从其中一个关联钱包转出,经过一个混币器服务,最终分散流入十几个新地址。追踪难度极大。”
赵铁山坐在会议桌旁,手臂上缠着新的绷带——那是制服三楼一个试图反抗的催收打手时留下的。他盯着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数字和地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妈的,玩得够花!这帮孙子,线上放高炮,线下搞囚禁,钱还洗到国外去了!这背后没点硬茬子撑腰,我老赵名字倒着写!”
苏雯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她正飞快地敲击键盘,进行着数据关联分析。“林晓提供的IP和钱包地址,我尝试反向追溯资金源头和关联实体。开曼群岛那个节点,注册信息层层嵌套,最终指向一家名为‘地平线资本’(HorizonCapital)的离岸投资公司。这家公司……”她顿了顿,调出一份简略的公开资料,“表面业务是国际对冲基金,实际背景成谜。值得注意的是,它近两年在东南亚的金融科技领域有频繁投资记录。”
“地平线资本……”陈铮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华尔街的经历让他对这种名字并不陌生,它们往往是精心设计的幕布。“史密斯(Smith)……”他脑中闪过这个名字,一个在华尔街时就以手段狠辣、背景复杂着称的资本掮客,据说后来专注于“新兴市场”的“特殊机会投资”。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名内勤人员快步走进来,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陈铮。“组长,经侦那边刚传来的紧急协查通报。我们监控的一个高风险资金池,半小时前有一笔五百万人民币的异常流出,兑换成泰达币后,汇入了……一个与‘地平线资本’有间接关联的钱包地址。汇款方是一个叫‘鼎鑫咨询’的皮包公司,注册人叫马三。”
“马三?”赵铁山猛地坐直,“我知道这孙子!本地有名的金融掮客,专干拉皮条洗钱的脏活!他背后肯定有人!”
陈铮的目光锐利起来。时间点太巧了。突袭刚结束,数据刚被他们发现,这边就有大额资金通过马三这样的掮客,流向与“地平线资本”有关的钱包。这不像巧合,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一次紧急的切割。
“盯死马三。”陈铮立刻下令,“查他最近所有的通讯记录、行踪轨迹、接触过的人。特别是境外人员。”
“明白!”赵铁山立刻起身去安排。
“林晓,苏雯,”陈铮转向技术二人组,“集中精力,深挖那笔异常比特币交易和刚流出的泰达币,找出它们与那三套新APP的关联点。另外,重点监控开曼群岛那个IP节点的后续活动。”
“是!”两人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众人迅速散去,各自投入紧张的工作。陈铮独自留在会议室,巨大的屏幕上,那些代表罪恶的数据流依旧在无声地流淌、汇聚、分散。他走到窗边(虽然是地下,但模拟自然光的屏幕亮着),窗外“景色”是虚拟的城市天际线。他仿佛看到无形的暗流在城市的地表之下汹涌奔腾,连接着境外的资本巨鳄和国内贪婪的掮客,最终化作绞索,套在一个个像老王、像王娟、像那个跳楼大学生一样的普通人脖子上。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父亲陈建国唯一一张笑容还算舒展的照片。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陈铮的眼神愈发沉静,也愈发冰冷。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俯瞰中央商务区璀璨夜景的顶级酒店总统套房内。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史密斯穿着丝绒睡袍,端着一杯年份久远的波尔多红酒,站在落地窗前。他身形高大,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金融区,无数资本在这里流动、博弈、吞噬。
他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神情有些局促的中年男人,正是马三。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史密斯先生,事情……办妥了。”马三搓着手,声音带着讨好,“钱已经按您说的路径转过去了,绝对干净,查不到源头。”
史密斯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粘稠的痕迹。“马先生,你的效率我很满意。”他的中文带着标准的英伦腔,字正腔圆,“不过,‘普惠’的事情,让我很失望。它暴露得太快了。”
马三额角渗出细汗:“是是是,我也没想到条子……不,警方动作这么快,这么准。陈铮那小子,刚从国外回来,手太黑!不过您放心,‘普惠’就是个壳,里面的东西他们拿不到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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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史密斯终于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马三,“马先生,你所谓的核心,在我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我要的是结果,是稳定而持续的收益流。‘普惠’的暴露,意味着我们精心设计的防火墙出现了漏洞。”他踱步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马三,“那个陈铮,还有他那个什么特勤组,现在盯上你了。尾巴,要处理干净。”
马三身体一僵,脸色有些发白:“我……我明白。我会处理好,绝不会牵连到您和……‘地平线’。”
史密斯微微颔首,抿了一口红酒,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璀璨的夜景。“中国有句古话,风起于青萍之末。马先生,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可能演变成飓风的‘青萍’。那位先生,也不希望看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马三连忙点头哈腰:“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办!”他拿起茶几上的牛皮纸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套房。
史密斯独自站在窗前,轻轻晃动着酒杯。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母和一个时间戳。他看了一眼,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是我,”史密斯的声音恢复了流利的英语,“‘清洁工’已经派出。另外,通知‘技术组’,启用备用方案C。我们需要新的‘水源’,要快。目标……锁定那些最脆弱、最贪婪、又最容易控制的群体,比如……象牙塔里的雏鸟。”他顿了顿,补充道,“手段可以更‘创新’一些,确保她们一旦落网,就再也无法挣脱。”
电话那头传来简短的确认。史密斯挂断电话,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映在他冰蓝色的瞳孔里,却折射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算计与冷酷。暗流之下,新的漩涡正在悄然形成。
夜色再次笼罩城市。师范大学女生宿舍楼,一片寂静。
李梦蜷缩在床铺的最角落,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惊恐万状的眼睛。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像一只窥视着她的恶魔之眼。屏幕上,是十几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不堪入目,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和下流的侮辱。最后一条短信下面,赫然附着一张照片——那是她最深的噩梦,一张她永远不愿再想起的裸照。
“今晚十二点前,连本带利还清五万。否则,这张照片和你通讯录里所有亲戚、老师、同学,都会收到一份精美的‘礼物’。别想报警,你知道后果。”
冰冷的文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她试过关机,可恐惧让她又忍不住开机,然后被新的威胁信息淹没。她借遍了所有能借的同学,甚至偷偷拿了室友的生活费,可距离五万,还差一大截。那个名为“蜜糖分期”的APP,当初弹出时广告多么诱人——“零门槛!秒到账!解救你的购物欲!”她只是看中了一条心仪已久的裙子,手头紧,想着下个月生活费到了就还上。可点进去才知道,所谓的“零门槛”是高昂的服务费,“秒到账”背后是可怕的砍头息和按小时计算的滚动利息!短短两周,几千块的借款像滚雪球一样变成了五万的巨债。
催收的电话和短信从第三天就开始了,从最初的“提醒”迅速升级为恶毒的辱骂和威胁。她不敢告诉父母,他们是小县城的普通工人,五万块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她也不敢告诉老师同学,她怕被嘲笑,怕被孤立,更怕那张照片真的流传出去。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她淹没。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距离十二点,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室友们早已熟睡,均匀的呼吸声此刻听来却像是对她无声的嘲讽。她该怎么办?跳下去吗?像那个新闻里的大学生一样?可她才二十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她的手指颤抖着,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一个名字,一个号码,在混乱的思绪中突然跳了出来——那是几天前,她在学校公告栏上无意中看到的,一张关于打击非法校园贷的宣传海报。海报的角落里,印着一个举报电话,落款是……金融特勤组。
金融特勤组?警察吗?他们……能管这个吗?他们能救我吗?报警……报警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死死抓住了她。可万一……万一催收的真的把照片发出去了怎么办?那个恶魔在短信里说,他们有她的通讯录,有她的一切信息……
恐惧和希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彻底堕入深渊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她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手指,按下了那个宣传海报上的电话号码。
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她蜷缩得更紧,屏住呼吸,仿佛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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