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终于停了。
一出站台,裴乐乐就看到爸爸朝她走过来。
“怎么不把孩子抱回来?”这是裴爸爸见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
裴乐乐不想哭的,那一瞬间,她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这些年,她心里压抑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伤心、太多的痛,她以为爸爸还是会像从前一样,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骂她,可是他却在嗔怪她不把孩子抱回来。这是她的爸爸啊,这世上无论谁放弃了她,抛下了她,他都不会不管她。
裴爸爸似乎也没料到她会哭,挫着手沉默了一会,就一声不响地帮女儿把行李绑在自己的电动车上。
“你先打车回去吧,我再去买点菜。”他再开口时,依旧冷着脸,眼角的光却是柔和的。
“不用,我骑车带你,咱们一起回去。”裴乐乐一抹眼泪,抬起腿横跨上那辆老旧的电动车,裴爸爸见状,怔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就跟着坐在了女儿身后。
这座城市在下雨,有淅淅沥沥的雨珠落在他们之间,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下雨天,爸爸或妈妈骑车带着她,身上穿着雨衣,她则像只小老鼠般钻到雨衣后面,搂着他们的腰,嘴里还会不停的问“到哪儿啦?到哪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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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她活在父母的荫蔽下,是多么的幸福快乐,而如今命运是一个大大的轮回,他们都对换了台词和动作。
晚饭的时候,裴爸爸从屋后头的柜子里取出一瓶存了很多年都不舍得喝的茅台,倒了一小杯,说:“陪我喝两杯吧。”
“我不会喝酒。”裴爸爸家教严,向来滴酒不让沾,所以裴乐乐几乎是本能地推辞,可她刚说完就瞥到爸爸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平时,恐怕没什么人陪爸爸喝酒吧?
她心中一刺,忽然举起酒杯:“咱们也好多年没见了,今天我陪你喝点。”裴爸爸点头,给她点了一口酒,裴乐乐眼里酸酸的,她一把抢过酒瓶子咕噜咕噜地倒起来说:“就喝一口哪配做你姑娘?得多喝点!”她说完一饮而尽,酒穿喉肠,辣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裴爸爸终于赧颜:“你这孩子,从小就要强。喝酒这事还有逞能的?”
裴乐乐也笑:“是啊,谁让我是你闺女,基因都遗传自你啊。”
裴爸爸摇头叹了两声,突然又问:“那个男人呢?”
裴乐乐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他有事,不来了。”
裴爸爸沉默了片刻,举起酒杯一口灌进去,才低低地说:“他就是你孩子的爸爸吧。”
心在刹那间僵了一僵,裴乐乐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口:“你知道,还让他来。”
“不见一面,怎么敢把我闺女托付给他?”
裴乐乐抬头,眼泪在刹那间夺眶而出:“爸……”
“他不来,咱就不要,没了他还养活不起一个孩子吗,没了他我闺女还嫁不出去了吗!”裴爸爸一看到女儿的泪,热烘烘的酒意也蓦地袭上脑门,他站起来一拍桌子,愤然地说,“明天我就给你找对象去,从镇南到镇北,追我闺女的男人排了几条街!”
裴乐乐没有说话,眨了辣出眼泪的眼睛跟爸爸傻笑。不知喝了多少杯后,她的头渐渐开始沉了,她强撑着把爸爸扶到卧室里躺下,又回到客厅想收拾碗筷,桌子上的手机,却蓦地响了起来。
她步履摇晃地挪过去,混沌的脑子却在一瞬间清醒了。
打电话的人,是季东朗!~
“乐乐。”熟悉的低沉嗓音,像大提琴拉动的弦,轻颤在裴乐乐的耳畔。
呼吸在刹那间停滞下来,裴乐乐紧紧攥着手机,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眼睛也在徒然间睁大:“是你么?”
他说:“是。”声音里有着不可捉摸的疲惫。
裴乐乐声音沙哑的开口:“你怎么知道号码的。”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她已经把电话卡换掉了。
季东朗说:“我打你电话不通就去找张小蕾,她把你表姐的电话告诉我,你表姐又告诉我你现在的号码。”他说着,顿了顿,以一种缓慢低沉的腔调开口:“乐乐,我想你。”
“别想我!”裴乐乐几乎是本能地喊出来,大声制止了他,喊完她又掩住口,想到爸爸还在屋里睡觉,她咬咬唇,平静了语气才说:“我跟你没有什么关系,请不要随便说想我,谢谢。”
季东朗说:“乐乐。”
裴乐乐听叫自己的名字,就像听着一个口技很差的二流演员在演相声,但她反而极有耐心全本听足后,才说:“你别说话,你现在说话我就感觉你像在念剧本,特别假,真的。你别说话。”
“乐乐,别生我气。”季东朗声音平和,听起来却不想请求,而像是命令。
他不说还好,他说了裴乐乐反而更加心酸,但她居然没有哭出来,而是冷冷静静地回他说:“我不是生你气。我真的没有生你气。下面的话我也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我们都好好思考一下我们的未来吧。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抱歉一开始是我打扰了你。”
后面季东朗说了什么,裴乐乐已经听不清,呼吸下意识的放的极慢,每吐出一口气,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她咬咬牙,“啪”地一声把电话按掉,关机。
怎么回事这是?她吃的好好的,喝的好好的,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他不是消失了么?他还找她做什么?他见不得她好吗?
心跳都开始沉起来,钝钝的一下又一下,击得胸都发痛。
“我不想想念你。哥哥,我不想想念你。”裴乐乐在心里低喃着,她想她应该接着收拾她的桌子。她的手在不停地忙,脑袋也一样,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季东朗的模样,想起他霸道的亲吻,想起他抱着她让她相信他,想起他带给她的疼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