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若是有人贸然而入,即便能过得了暗中影奴那一关,亦无法在这穿延四方的阵法之中侥幸得脱,这竹林天地,可谓是王城之中最安全亦最幽秘的地方。稍后苏陵带人求见,随他一起来的是个比且兰略略年纪的冷俏女子,虽以杏黄丝带束发,身着男儿惯穿的紧身软甲武士服,但玲珑姣好的身段与那双亮丽微挑的眼睛却让人一见难忘,尤其在衣袍衬托下修长的双腿,令她显得高挑纤美,极具风致,而背上交叉斜挂的两柄短刃双刀更表明她应该有着不错的身手。待见到竹林中的年轻男子,她忍不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瞬,似乎有些诧异这青衣素容之人便是东帝,直到与面前清凛的双眸倏然碰触,才似乎微微一震,低下头去:“遥衣奉勃言王子之命,叩见王上!”面前无人作声,遥衣垂眸半晌,略微有些诧异,方要抬头,只觉面前碧影飘闪,突然间便有一刃竹叶无声无息向她面门射来,不由吃了一惊,腰身一折向后翻出。林中微风忽起,更有碧叶飘落,遥衣娇叱一声手中现出短刃双刀,只见飞旋的碧叶之中一抹深色闪电般移动,进退间不时有轻芒掠现,与四面凌空的竹叶形成一片纵横交织的密网,下一刻纷纷支离破碎。苏陵等人从旁观看,皆是目露欣赏,这女子刀法之快几可与风寻剑媲美,轻身功夫亦不亚于彦翎、离司等人,当此年纪可谓难得。竹叶似被无形轻风穿引,层层飞绕,有若急舞。遥衣凭双刃无法破出包围,忽然一掠旋身,足尖点中林边翠竹,身至半空连续几个轻翻,借竹子柔韧的弹力瞬间弹开丈许距离,数道竹风擦身而过,落入林中。“好身手。”子昊淡笑赞了一声,袖底似有轻风拂过,微微一扬。遥衣顿时自徐徐纷落的碧叶间脱身出来,只来得及见一瞬青衫袖落,淡淡的笑眸。“斛律遥衣不愧是万俟勃言手下最出色的间者,他派你来帝都见朕,想知道些什么?”斛律遥衣轻巧落地,闻言一怔,“王上知道我?”却听东帝身旁的白衣女子微笑说道:“你出身丁零一族,原举家归服后风国,父兄皆为军中大将,后风亡国之后只余你一人,方为万俟勃言所用,手中双刃名为‘泠雪’,乃是出自皓山剑庐的一对利器。万俟勃言派你前来,是因你与宣国有不解之仇,绝不会出卖于他,而你也不是清池黄昏下,几枝疏荷零星点缀,一双金鲤突然自水面旋开数重涟漪,倏地沉下水中,悠然而去,斜阳光影层漾,令这深秋沉寂的水面现出一丝生动的意味。夜玄涧站在水榭回廊之上,一人看着眼前池波荡漾的景色,碧袍如水,沉静风中。“二公子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伤势没有大碍了吗?”身后传来女子清爽的声音,只从脚步,他已知道是殷夕语,转身微笑道:“静心赏景也是一种休息,殷帮主不觉得吗?”身着淡紫色劲装的殷夕语来到他身边,看向池中若隐若现,纷纭聚散的游鱼,说道:“你与三公子给人的感觉真是不同,一个刚刚处理好伤口便去寻墨烆等人较量剑法,惹得一群人聚在后面观战,一个却在这里临水赏鱼,端的是清闲自在。”夜玄涧略扬眉梢,随后笑道:“三弟从来便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夜三公子,归离剑法是自无数次血战中历练出来的,这时候与墨烆比剑是要将先前一战的经验融会贯通,才能有所突破。我们兄弟三人虽是一母同胞,却自来性格不同,所以行事相差甚远,尤其是大哥和他。”殷夕语倚栏转身,“就因为性格不同,太子御便毫不留情追杀自己兄弟,就连二公子分明无心王位,他都不肯放过,一样痛下杀手?”夜玄涧侧首道:“大哥既如此顾忌我,不惜请师尊亲自出手,你又怎知我无心王位?”殷夕语嫣然一笑,“二公子问出这样的话,便是最好的答案。”斜阳暮色将清池染透,亦令她清秀的面容覆上一片柔和的色泽,从这样的角度看去,分外动人,“何况贪恋权位之人,绝无法使出那样潇洒纯粹的枪法。千云枪下处处皆留生机,从不赶尽杀绝,二公子其实是个十分宽容的人,否则上次在苍云峰也不会拦人变成帮人,我说的对吗?”夜玄涧意外地注视她一瞬,微笑道:“置他人于死地,便是将自己逼入绝境。”殷夕语道:“这句话正应该奉送太子御才是。”夜玄涧隐隐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余韵初消的莲池,“虽然并不赞成,但其实我能理解大哥的做法,每个人所处的境地不同,他人很难做到设身处地,所以也无需过于指责。”殷夕语转身道:“但我想三公子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这位大哥,否则要如何向所有支持他的人或是穆王交待?坦白说,他如果不够果断,于此事上心慈手软,我跃马帮恐怕会第一个退出穆国,另寻出路。”“殷帮主的决定,我一样可以理解,亦不会怪你。”夜玄涧微微点头,眼中却透出深邃的光泽,“无论结果如何,我现在只担心内乱会使穆国国力受损,无法应付接下来的硬仗,这恐怕亦非父王所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