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裴宣离府后,柳云湘回来见严暮坐在台阶上,正仰头看着夜空。今夜月朗星稀,将院子照的如同铺了一层白霜。柳云湘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望夜色。“老亲王今日离京了。”柳云湘皱眉,“这老头竟没与我告别。”“他托我转告你一声,说他不喜欢送别。”“他那么大年纪了,何必还往外跑。”“他说不想待在大荣,看着往日的繁华一点点摧毁,他要走得远远的,只偶尔遇到同乡问一句,知道家和国还都在,那便好了。”柳云湘能理解老头的心思,许是十几年前,他就看到了大荣的颓势,他老了,无能为力了,救不回来,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尤其这一年,内乱外患不断,皇上亲信奸佞,无视百姓疾苦,大荣已开始慢慢腐烂了。“他说我身上流着秦家的血脉,不论我认不认,都得替列祖列宗撑起大荣。呵,这老头够奸猾的,自己躲远远的,却要我无私奉献。”“我只想把那人亲手拉下皇位,为严大将军洗雪冤屈,将他的尸骨埋进祖坟,让这昏君跪在他坟前谢罪。”柳云湘抱住严暮的胳膊,头枕着他肩头。“将这昏君从皇位上拉下来后,大荣不能无主,谁该坐上那位子?秦飞时?陆长安?”柳云湘长长叹了口气,“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严暮嗤了一声,“谁爱坐谁坐。”翌日,长公主府,曲墨染随着婢女往长公主住的东院走。她手里提着药箱,心里盘算着长公主的病,原是肝火旺盛,她已经给她开了降火的方子,服用一段时间后,如今心口不闷了,又开始头晕目眩了。这方子要怎么开,怎么改,她正琢磨这个。经过一个小园子的时候,听到有哭声和吵闹声,曲墨染望过去见两个穿着不俗的女子正阴阳怪气的对骂,两人身边的孩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一个比一个哭得急。她眉头皱了皱,据她这些日子了解,这武威大将军慕容璟对长公主态度十分冷淡,根本不像是丈夫对妻子该有的样子,他还纳了七八房妾室,不在他将军府,全养在公主府。而长公主对此不闻不问,似乎慕容璟娶再多女人,都与她无关一样。七八房妾室整日吵来吵去,曲墨染想,长公主多少还是心烦的。又往前走,遇到了慕容令宜,一个嬷嬷试图拦她,但被她回身踢了一脚。“狗奴才,不想活了!”那嬷嬷往后趔趄了两步,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郡主,长公主命奴婢看着您,不许您出府。”“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能出府!”“郡主……”“滚远点!”慕容令宜大步走来,与曲墨染在走廊碰上。她斜睨了她一眼,“我娘的病还没好?看来你医术不怎么样啊,呵,那我娘还不换个大夫?”“长公主是心病,郡主有时间可以多陪陪长公主,逗她开心。”“本郡主用你管?什么卑贱的东西!”说完,慕容令宜冷哼一声朝外面走去。曲墨染沉了口气,望着曲墨染走远,她继续随婢女朝东院走去。“曲大夫,我们私下里都说您和长公主长得真像呢。”母女很像曲墨染听到这话,微怔了一下,继而淡淡笑了笑。“我倒不觉得。”“真的很像。”婢女怕曲墨染不相信,继续说道:“那天韩嬷嬷还跟长公主提起来了,她也觉得像呢。”“长公主也觉得我和她长得像?”“是,不过长公主说不稀奇,没准儿这世上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曲墨染摇头失笑,“确实不稀奇。”她是她生的,能不像么。“但郡主和长公主长得就不像,她更像将军。”曲墨染脚步一顿,想着慕容令宜和慕容璟,别说父女俩还真挺像的。“韩嬷嬷说郡主小时候和将军小时候更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脖子后面都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这痣的位置形状都一样,真的好神奇。”婢女察觉身边似乎没人了,回头一看才发现曲墨染已经停在几步远的地方了。“曲大夫,你?”曲墨染眉头皱紧,她脖子后面其实也有一颗红痣,当年还让慕容璟看过,可他不认。当初她不甘心,找到慕容璟,说自己才是他女儿,她将奶娘让她死死记牢的话都跟他说了,里面有她生辰,有她和他们分开的时间地点,还有一件长公主亲手给她缝制的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