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他人之慨的事,沈御岚是断断不愿做的,此时却无法反驳,他明白,洛修偃只是不愿放过他们罢了。
乐正白一言不发,暗自将方才心中那句‘这个盟友没法要了’收了回去。
嗯,洛修偃果然是个合格的盟友。
柳放舟拍拍沈御岚肩膀,小声道,“先去地牢看看吧,说不定那些长老还有别的办法呢,毕竟都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弟子,他们也不会希望这些弟子也落难的。”
沈御岚点头,心想也是,不能这么早就放弃希望。
让他亲手杀害这些长老,只为破除一个结界……他做不到。
最终,还是决定去地牢看看。
柳放舟打算再去凌定县看看,用他对丹药及医术的熟知,多帮助几个无辜凡人,便没有跟去。容秉风与颜婉月也好好安置在了别处,只要结界破除,便会第一时间去安排百姓离城避难。
乐正白本不想再管,考虑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洛修偃不愿暴露太多,便吩咐沈御岚以白布蒙上双目,跟在后面。至于乐正白,为了对这个堪比大腿的盟友表忠心,自然无需如此,今后还有很多需要六壬宗帮忙的地方。
虽说那些人是通过祭坛被关入的地牢,但圣天门机关重重,想要进入地牢探望那些人,却要走另外的路,弯弯绕绕,很是曲折,一路上还有不少台阶上下。
洛门主轻飘飘走在前面,沈道长与乐正白跟在后面,自然而然地,乐正白便去抓沈道长的手,却被人挣脱开来。
沈御岚蒙着眼睛,不带表情道,“不劳宗主费心,贫道还可以听,不会跟丢。”
冰凉的触感还留在手心,乐正白搓了搓指尖,挑眉看去,却被那层白布隔着,看不进沈御岚的眼里。
这是想划清界限,还是沈式的生气风格?果然,脾气再好的人,被人这样来回摆布,也是要不高兴的吧。
乐正白便由他去了,任人走在后面,磕磕绊绊地跟着,数次差点绊倒也不提醒搀扶。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总也不会蒙了眼睛就成废人。
如此不管不顾,看似冷漠的样子,倒是叫沈御岚暗自松了一口气。
从相遇开始,在乐正白的面前,他总是处于被动地位,似乎无论怎么做,都是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就连拼了命地挣扎反抗,也在乐正白早就画好的圈里,一步也迈不出去。
沈御岚经过过无数次挫败,感到过无力,心里却明白,那都是因为天命难改,因为有许多的事件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所以失败在所难免。败了一次,两次,百次又如何,他重生那么多次,始终相信下一次还有希望做的更好。
可如今却被打回原形,在乐正白的面前,所有努力都变成了白费力气。
重伤,中蛊,被诬陷,被迫离开,然后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盲目的,是个可以被任何人捏在手中的棋子。
他还需要乐正白的解药,还要履行自己许下的诺言,还要弄清更多真相,现在,还不是与乐正白划清界限的时候。
沈御岚扪心自问,做出选择的始终是自己,没有及时看清一切的也是自己,他曾经怨恨过诸多人事,却也曾经发誓,再也不要心怀怨恨。
只是当那层白布蒙在眼睛上,突然陷入彻底的黑暗中时,心中克制许久的翻涌情绪却变得比往常鲜明,千百道的滋味掺杂在一起,连舌尖都变得苦涩。
忽然间,他就不想接受乐正白的搀扶了。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次也好,他想拒绝这个人。
仿佛只要这样,内心就能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