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章玉叶问她,她瘦了二十多斤,眼皮没有之前那么多的脂肪压着,杏仁的形状慢慢现出来了,这么上挑着看人的时候,乌黑泼漆的瞳仁衬着鸭蛋白的眼睛,能看到十七八岁的章玉叶那清润甘甜的影子。
“除了我,也没人跟你说这些了吧?”薛金枝说,姐俩目光相对,薛金枝道:“我这个人怎么样,跟我将要说的话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不能因为我是个不靠谱的,就认为我说的话一律不中听?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蹉跎了,你跟龙哥的过去,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点儿,让你至今也绕不过去?”
章玉叶不吭声。她这个人脾气是好,温柔可欺,但是她一旦打定了主意,又出奇地执拗,轻易没法让她动摇心思。薛金枝跟她一个房檐下长大,一看她这样,就无奈地摇头,叹气道:“算了,我都是为你好,结果你谁的话都听,偏偏就不听我的。”
也要你脑子清楚,为人正经点儿,我才能听进去啊?章玉叶心想。
“不说你的事了!我现在空窗期,老实讲,这些年我也有点儿玩够了,不过这条船上了,就不容易下来。我这样的,一般男人养不起我,能养得起我的,也跟我过不到一起去——”薛金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眼睛看着窗外,隔了半天她说:“我想定下来了,玩够了,找个真爱的男人过一辈子!可是到哪儿去找呢?”
章玉叶惊讶极了,公鸡在她眼前下蛋,母鸡在她面前打鸣,龙出现在天空,鲸鱼在陆地上走路,都不如她姐突然在她面前说这种话令她震惊!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心的人突然有了心?她从以前就觉得,她姐心口那里是空的,没有心脏这个个器官,怎么今天突然说起了这种话?
是那天遇到了坏人,吃瘪了,所以突然发现她选择的那条路不通,打算更弦易辙?
“你还信那些?”章玉叶奇怪地问,总算拿起面前桌子上的水,轻轻喝了一口。
“我信。”薛金枝说,口气出奇地平静,神色也淡淡的。这个表情在她来讲,往往是内心波澜万丈的时候,才会这样,因为这个样子的薛金枝,不在营业状态。平时浮夸又虚荣的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是在营业,只有营业了,而且营业得夸张浮华,才能更吸引人,才能让男人看见她就心甘情愿为她花钱。
平静的她,就真实多了。
说真话的薛金枝,让章玉叶惊讶,过去的二十五年,她很少应对这样的薛金枝,以至于愣愣地看着她姐,听她往下讲。
“现在的男人都太没劲了,一般的我都看不上!”隔了一会儿,薛金枝叹了口气,一脸的鄙夷,轻浮劲儿上来了:“硬件儿没几个跟得上的,软件就更别提了!真难找到可心的!唉,我八成还得接着浪一段儿。”
这“浪”字薛金枝说得理直气壮,她疯玩到如今,男人被她玩了数不过来,到如今想要定下来了,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哪儿短人一截儿,理直气壮地挑剔着男人。
而且看她的架势,她还要从自己看得上眼儿的男人里面扒拉出来一个“真爱”的,让他能满足自己身体之外,还要满足自己渴爱的灵魂。
“所以要我说,你之所以会拒绝龙哥,归根到底,就是你不够爱他。”薛金枝下定语,盯着章玉叶的眼睛不像先前那样做作,她在说实话:“你们俩当初就不存在障碍,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把自己弄出抑郁——”
“我没有抑郁症!”章玉叶不想说这个话题,立即打断她姐,脸色都变了,“我没有得病!你胡说八道什么?”
薛金枝看她这个表情,立即住口,伸手握住章玉叶的手,感到她似乎在微微颤抖。她心里万分懊悔,知道自己无意中触了雷区,连忙道歉道:“我说错了!你没病!你——就是太善良了,太善良的人不舍得伤害别人,才选择伤害自己!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提起那事儿……”
章玉叶脸红了,红得不正常,眼睛似乎瞬间聚集了大量的热度,让她的眼睛变得通红,她抬手挣脱开她姐的掌握,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向外跑。
薛金枝立即追了出去,可是她穿着高跟鞋,下半身穿的还是ALEXANDERMCQUEEN的迷你裙子,这裙子走路都要扭腰才能迈开步子,怎么可能让她大步跑?
薛金枝的脸色都变白了。她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这些年她妹妹经历过什么,煎熬过什么,她一清二楚。看章玉叶的背影,薛金枝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咚咚地跳,越想越是害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