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说:「其实最可悲的是你!他们是心甘情愿,并不觉得自己傻,只觉得自己所做上可告祖宗,下可对子孙,死时也壮怀激烈、慷慨激昂!你却是一边不屑,一边又做。」
「谁让我有九个头呢?总会比较矛盾复杂一些。」
小六忍不住大笑,狠狠地呛了口水,忙抓住相柳的胳膊,「你……你……不是都说你最憎恶人家说你是九头怪吗?九头是你的禁忌,有人敢提,你会杀了他。」
「你还活着。」
小六嘟哝「暂时还活着。」
「我憎恨的不是他们谈论我是九头怪,而是他们心底的鄙夷轻蔑。我允许你提,是因为……」相柳翻了个身,一手支着头,侧身躺在水面上,看着小六,「你嘴里调侃取笑,可心中从不曾认为九头妖就怪异。」
小六微笑着说:「因为我曾比你更怪异。」
「所以你躲入深山,不敢见人?
「嗯。」
相柳抬手,轻轻抚过小六的头。小六吃惊地看着相柳,「我们这算月下谈心、和睦相处吗?」
相柳说:「在你下次激怒我前,算是。」
小六叹气,「和睦时光总是短暂,就如人世间的欢愉总是剎那。花开花谢,月盈则亏,但凡世间美好的东西莫不如此。」
相柳讥嘲,「是谁说过再美丽的景致看得时间长了也是乏味?」
小六但笑不语。
天快亮时,小六才浑身湿淋淋地回家。
他边擦头髮,边琢磨着今天有没有病人要出诊,医馆里有桑甜儿应付,他应该还能睡一觉,于是栓好门,打算睡到中午。
迷迷糊糊地睡着,隐约听到串子拍门,聒噪地叫他,他骂了声「滚」,串子的声音消失了。
没过多久,又听到有人叫他,小六大骂「滚」,把被子罩在头上,继续睡觉。
门被踹开,小六气的从被子里钻出个脑袋,抓起榻头的东西,想砸过去,却看见是阿念。他满脸泪痕,怒气冲冲地瞪着小六。
小六立即清醒了,翻身坐起,「你来干什么?」
阿念未语泪先流,吼着说:「你以为我向来吗?我巴不得永远不要看见你这种人!」
小六脑子里一个激灵,从榻上跳到地上,「轩怎么了?」
阿念忙转过了身子,「哥哥受伤了,医师止不住血,哥哥让我来找你。」
小六抓起衣服,边穿边往外跑,他明白相柳昨晚为什么来见他了,可不是为了月下谈心,当他痛的全身失去力气,没有办法动弹时,轩肯定也痛的无法行动。可是轩已经有准备,相柳又和小六在一起,有什么人能突破轩的侍从,伤害到轩?
跑到酒铺子,小六顾不上走正门,直接从墙头翻进了后院。
几个侍从围攻过来,海棠大叫:「住手!」
小六问:「轩在哪里?」
海棠举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我来。」
屋子外设置了小型的护卫阵法,小六随着海棠的每一步,走进了屋子。轩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昏睡,面色白中泛青。
海棠轻轻摇醒了轩,「回春堂的玟小六来了。」
轩睁开眼睛,阿念哭着问:「哥哥,你好一点没有?」
轩对她微笑,温柔地说:「我没事,你昨夜一晚没睡,现在去好好睡一觉,」说完,他看了海棠一眼,海棠立即走过去,连哄带劝地把阿念带了出去。
榻旁站着一个老头,轩对小六介绍说:「这位是医师坞呈。」
小六强压着心急,作揖行礼,「久闻大名。」坞呈也是清水镇的医师,不同的是他非常有名,尤其善于治疗外伤,看来他是轩的人。
坞呈没有回礼,只是倨傲地下令:「你来看一下伤。」
小六坐到榻旁,拉开被子,轩的右胸上有一个血洞,伤口并不大,血却一直在往外流。坞呈解释说:「昨日夜里,有人来袭击,侍从们护住了主上,但从天外忽然飞来一箭,主上又突然全身酸痛,无法闪避。幸亏有个侍从拚死推了主上一下,箭才没有射中左胸要害,而是射在右胸。中箭后,侍从立即来找我,我查看后,觉得没有伤到要害,应该没有大碍,可是从昨夜到现在血流不止,如果再不能止血,主上的性命就危矣。」
小六低头查看伤口,坞呈说:「我用了上百种法子试毒,没有发现是毒。」
小六问:「箭呢?我想看看。」
坞呈把一个托盘递给小六:「在这里。」上面有两截断箭。
坞呈说:「是很普通的木箭,在大荒内任意一个兵器铺子都能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