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直起腰,看了眼近一米九一高的小伙子,她瞪大眼道:十份啊?小伙子,好好好,我家玫瑰水晶糕全是手工制作的,可好吃了,您等一下啊,我去拿手扎袋过来,小伙子。
历澈严笑意淡淡,他狭眸凛幽,眼光淡然,他轻轻出声道:好,奶奶,我等您打包好。老奶奶笑的合不拢嘴,她连连点头,老奶奶虽然半弓着腰,但打包手法很快,不一会儿,十份玫瑰水晶糕都打包好了。
历澈严对着微信付款扫了扫,付款109元,他直起腰,看着在整理手扎袋的老奶奶,他冷沉道:我付过去了啊,奶奶,我走了,好吃我下次再来这买,回见!说完,他一手提起十份手扎袋,转身,往兰博基尼走去。
沈佳艺坐在餐椅上等着,眼睛往厨房看过去玩,肚子饿,肚子又在咕咕叫唤了,没想到那两个小宝宝中午她吃的她都吸收完了,她欲哭无泪啊,她耷拉着眉眼,低垂着,快点做好孕妇餐,她肚子里那两小宝宝又好像在叫唤了。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沈佳艺迅速的抬起头,她转头,慢慢的从餐椅上起身,低头看了眼腕表,刚好七点半,她抬步往门口走去,抬手打开玄关处的壁灯,壁灯亮起,沈佳艺手握着门把手,她心突兀的一紧。
沈佳艺的手还扶在门把上,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她打开门,门外,历澈严单手拎着那十袋玫瑰水晶糕,淡粉的透明袋子被夜风一吹,像一串晶亮的小灯笼,在他修长的指间轻轻晃荡。他穿一件深墨蓝衬衣,领口最上面的扣子没系,锁骨在衣领间若隐若现,衬得那张脸愈发白得近乎冷玉。可他的眼神却烫——像春夜第一束焰火,悄无声息地绽开,碎光全落在沈佳艺脸上。
“古城街刚出锅的,”他声音低而温,尾音带着一点轻哄,“我记得你以前说,玫瑰味的东西闻着就不犯恶心。”
说这话时,他微微俯身,额前碎发扫过眉尾,那双狭长的眼便更狭,像月牙儿盛了碎银河。沈佳艺看见他睫毛上沾着车外带进来的夜雾,细细密密,随着眨眼忽闪忽闪,像给那束银河又添一层柔焦。她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碰到他指背,一触即离,却分明感觉到他皮肤下的脉搏——跳得急,像怕她拒绝。
“十袋太多了。”沈佳艺整个人一怔,她轻声嘟囔,嗓音里带着孕期特有的软哝。历澈严低笑,胸腔震出的气音拂过她耳廓,“不多,你吃两口,剩下的让阿姨和小缨分,她们照顾你辛苦。”
沈佳艺垂眼,看见玫瑰水晶糕被切成骰子大小的方块,浸在淡粉色的汁水里,盏壁凝着细小的水珠,像一圈圈玫瑰露的涟漪。她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她随口一句“古城街的玫瑰糕要是能配薄荷露就好了”,没想到他真记得。那一点甜意刚冒头,又被腹中的胎动轻轻踢散——孩子像提醒她什么,她倏地回神,把袋子往身后一藏,另一只手扶住腰,慢慢往后退半步。
历澈严却在这半步里捕捉到她的躲闪。他目光下移,落在她隆起的小腹,眸色暗了暗,再抬眼时,那束焰火便收拢了,只剩一点温温的火星,静静燃在她脸上。“我走吧,”他声音更轻,“你早点休息,脚要是肿,就按我上次教你的穴位,自己揉一揉。”
沈佳艺点头,却没应声。她看着他转身,墨蓝衬衣被夜风鼓起,像一尾深海的鲸,慢慢游进走廊尽头的黑暗。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把门阖上——那声“咔哒”极轻,却像落锁,也落在她心口。
沈佳艺转身一回头,就撞见徐母。
徐母站在饭厅与玄关的交界处,身上系着一条烟灰蓝围裙,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洗的小葱,葱叶滴水,在她脚边洇出几点深色。厨房的灯光从她身后斜切过来,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边缘锋利,像一柄薄刃,直指沈佳艺。
沈佳艺下意识把玫瑰水晶糕又往后藏了藏,可塑料袋沙沙作响,在寂静里格外突兀。她指尖收紧,指腹陷入软嫩的糕体,甜腻的玫瑰味立刻顺着指缝溢出来,缠住她的呼吸。
徐母的目光先落在她藏在背后的手,再移到她微微颤动的肩头,最后停在她脸上——那是一张与自己年轻时七分像的脸,却因怀孕而圆润,因惊惶而苍白。徐母的眉心慢慢蹙起,唇角却平直,像一条拉到极致的弦。
“佳艺,”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质的冷,“你和这历澈严什么关系啊?”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钉在木地板上。沈佳艺看见母亲的眼白因灯光泛出一点淡青,瞳仁却黑得吓人,像两口深井,井口浮着薄薄的怒意。她忽然觉得喉咙发干,咽了口唾沫,却尝到玫瑰糕的甜,那甜此刻变得黏腻,糊在舌苔上,让她说不出话。
“他……只是同事。”她声音细若游丝,右手仍固执地藏在身后,左手却下意识护住腹部——那动作像防御,又像祈求。
徐母向前迈了半步,鞋跟与地板轻碰,“咔”。这一声让沈佳艺肩骨一缩,背脊贴上门板,冰凉的金属把手硌在腰窝,疼得她眼眶一热。她看见母亲的目光落在自己脚尖——那里,一滴玫瑰汁正顺着塑料袋缝隙坠落,在地板上溅开一小片粉色的花,像罪证。
“同事?”徐母冷笑,眼尾挤出两道极浅的纹路,像刀背划过的白痕,“同事知道你孕几周?同事给你按脚?同事大晚上拎十袋玫瑰糕,记得你‘闻着不犯恶心’?”
她每问一句,就逼近一步。沈佳艺被那气势压得呼吸发颤,胸口起伏,羽绒马甲的拉链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她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发紧,孩子又踢了她一下,比刚才更重,像抗议,又像提醒。她咬了咬下唇,尝到一点血腥,才找回声音:
“妈,我……”
“你什么?”徐母停在她面前半步远,小葱上的水珠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与那滩玫瑰汁融在一起,淡粉被稀释成暧昧的浅红。“你别忘了,你肚子里是夏家的种。夏景浩在德国给人当牛做马,为的是谁?”
她抬手,指尖几乎点到沈佳艺鼻尖,那手指还沾着葱皮的辛辣味,冲得沈佳艺眼眶更红。徐母的声音却忽然低下去,像雪夜折断的枯枝,“佳艺,妈不是不信你,妈是怕——怕你走我老路。”
这句话像一根极细的针,穿过沈佳艺的耳膜,直刺心脏。她猛地抬头,看见母亲眼底一闪而过的裂色——那不是怒,是惧,是悔,是二十年前某个雨夜她自己都没舔干净的伤口。沈佳艺的指尖松了,塑料袋“沙”地滑下,玫瑰水晶糕滚落一地,粉色的块垒在地板上乱蹦,像一串被扯断的珊瑚珠。
她忽然伸手,抱住母亲——抱得极紧,胳膊缠住那条围裙,小葱被挤碎,辛辣的汁水染在两人衣襟,像一剂苦辣的清醒。徐母的身子僵了一瞬,手里的葱无声坠落,滚到那滩玫瑰汁旁,绿与粉交叠,竟意外地和谐。
“妈,”沈佳艺把脸埋进母亲肩窝,声音闷而颤,“我都知道……我知道。”
她没说“知道什么”,可徐母听懂了——懂她的愧疚,懂她的惶恐,也懂她那句未出口的“我不会”。徐母的手终于抬起来,落在女儿后背,一下,一下,像给一只受惊的猫顺毛。厨房传来小缨压低的惊呼,锅铲碰着锅沿,叮当作响,却没人过去。
地板上,玫瑰水晶糕慢慢渗出甜汁,与葱汁、与灯光、与母女交叠的影子混在一起,变成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颜色——像生活本身,甜里带辣,辣里藏苦,苦里又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