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厂房,就像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癌细胞。每一个工人,每一个零件,都在有条不紊、分工明确地,为这个城市,源源不断地,制造着致命的“毒素”。
执法人员当场查封了生产线,扣押了所有成品和半成品。
赵承平的目光,早已越过了这片狼藉的生产区。他的刑侦直觉告诉他,摧毁生产线,只是斩断了毒蛇的尾巴。要找到它的头,必须找到它的“大脑”——那个负责指挥调度、记录交易的办公室。
在厂房最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他找到了一个用铁皮临时搭建起来的、二层的小阁楼。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油腻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浓烈烟味、汗味和廉价方便面味道的浊气,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这艘罪恶之船的“舰桥”。
房间不大,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一个锈迹斑斑的文件柜,墙上,贴着一张早已过期的美女挂历。桌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堆得像一座小山。
钱卫国带人控制住了里面一个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手机丢进水桶里的、贼眉鼠眼的“负责人”。而赵承平,则径直走向了那个文件柜。
他戴上白手套,拉开了第一个抽屉。
里面,全是空的。
第二个,第三个,依然如此。
“赵组长,这里!”一个年轻的执法队员,在办公桌底下,有了发现。
那里,胡乱地塞着几个黑色的塑料文件盒,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仿佛已经被遗忘了很久。
赵承平蹲下身,打开了其中一个。
一股陈腐的纸张气味,混杂着工业机油的味道,弥漫开来。里面,装满了各种单据——采购单、入库单,以及……发货单!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抽出了最上面的一沓发货单。那是用最廉价的、三联复写的无碳纸打印的,上面的字迹,因为重压和油污,已经有些模糊。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收货单位”那一栏时,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城投集团
·市青少年活动中心项目部”
——“市政路桥
·东环路高架桥三号支撑墩工程队”
——“安居建设
·黎明社区保障性住房项目”
……
一个个熟悉而刺眼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这不再是猜测,不再是推理。这是白纸黑字的、记录着罪恶流向的——死亡通知单!
他手中的这沓薄薄的、油腻的纸,瞬间变得重若千钧。它不再是普通的物证,它是一张地图,一张通往了数个已经被埋下了定时炸弹的、公共安全“坟墓”的地图!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变得有些苍白。他转身,看着那个已经被控制住的、还在狡辩的“负责人”,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
“这些项目,用了多少你们的货?!”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让空气都为之凝固的压迫感。
那个负责人,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赵承平没有再问。
他知道,答案,需要他亲自去现场,一点一点地,挖出来。
他立刻拨通了王副书记的紧急专线电话。
“书记,我是赵承平。我们找到了发货单。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一百倍。我请求,立即启动最高级别的公共安全紧急预案,调查范围,必须立刻扩大到所有涉事工程项目!一秒钟,都不能再等了!”
天,已经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