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阿那克萨格拉斯,并没有一位以成为救世主为己任,努力学习,拿过连续十届的辩论赛冠军的,名为白厄的学生。
因为他已经成为了救世主,并且,正在为了维系这个世界的升格而付出人性流失的代价。
可那刻夏没想到的是,即便救世主的人性已经几乎流失殆尽,沦为本能的集合体。
即使他自身的存在正在走向不可控的崩毁,这个孩子,他的学生,残存的意识深处,优先考虑的,竟然是怕那失控的力量会伤害到他的老师。
那刻夏沉默了片刻,忽然收回了项链,救世主眼中瞬间闪过类似失落和茫然的情绪,光团又黯淡了几分,仿佛做错了事。
但下一刻,那刻夏在没做任何防护的情况下,他径直伸出手,穿透了那令人不敢直视的,灼热的光晕,精准又轻巧的放在了救世主那团蓬松的,能量化的白色短发上。
“嘶——”细微的灼痛感从掌心传来,但那刻夏的手稳如磐石。
救世主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他周身所有的光芒在那一刻骤然收敛,仿佛那刻夏的手,刚好按在了他的暂停键上。
他周身的能量风暴平息了,虽然他整个人还是白亮亮的,但那刺眼的白光已经变得柔和,甚至能依稀看清他原本俊秀,此刻却布满裂痕般光纹的脸庞。
他瞪大了金色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刻夏放在他头顶的手,那里,理性的力量正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抚平他体内狂躁的力量。
“白厄,”那刻夏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伤不到我。”
他揉了揉那已经能量化的白发,触感奇异,带着高温和静电般的麻刺感,但也带着一丝熟悉的温顺。
……像那种毛绒绒的大型犬类动物。
“现在,安静,”那刻夏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引导力,“跟着我的呼吸节奏,慢慢收敛你的力量。”
救世主仰着头,金色双眸中的狂乱和空洞渐渐被一种依赖和孺慕所取代。
他像曾经初次踏入这间教室,对万物充满好奇又带着些许不安的自己一样,缓缓的,试探性的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了那刻夏温暖的手掌。
炸开的金色光芒彻底温顺下来,不再刺眼,如同黄昏最后一点余晖,柔和地照亮了师徒二人的身影。
那刻夏知道,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平衡,白厄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在此刻,师者的教诲,与学生对师者那份根植于灵魂的敬畏,为这位濒临失控的救世主,强行争得了一片宁静的港湾。
“摩尔法,”那刻夏低头看着掌心处微微发红的灼痕,又看了看眼前暂时安定下来的学生,“夏至回来了吗?”
“哇,这么快就控制住了吗?”摩尔法从教室门口探出头来,手上还抓了一大把扭来扭去的金绿色数据条,“那我是不是不用封锁这里了?”
“继续,这种稳定只是暂时的,”那刻夏换了只手递给救世主,看着救世主贴过来的面庞上不再涌动的金色裂纹,“你能做到吧,封锁这里的同时,把夏至的图书馆嫁接过来。”
摩尔法撇了撇嘴,看着教室里那虽然柔和下来但依旧不容忽视的人形光源,以及地板上那些新鲜的焦痕,认命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我刚把塔尔哄得不哭了,都不能歇口气。”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手中那些扭动的金绿色数据条猛地向空中一抛。
数据条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迅速蔓延开来,交织成一张复杂而庞大的网络,将整个教室包裹起来。
教室外的黄昏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仿佛被一层流动的油彩覆盖,隔绝了内外。
与此同时,教室靠墙的书架开始变得朦胧,其后方的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股陈旧纸张,墨水与某种奇异植物混合的清淡香气也同时弥漫在空气中。
书架的形状逐渐在波动中改变,木质的纹理变得更加古老,书架上书籍的封面也变成了各种难以理解的皮革或金属材质,有些甚至自行漂浮在空中,书页无风自动。
一个幽深而庞大,充满了知识与岁月沉淀感的空间,正缓缓与这间教室重叠,嫁接。
那刻夏没有理会摩尔法的抱怨和周围空间的变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救世主身上。
白厄,或者说,曾经是白厄的存在,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额头紧紧贴着他的手掌,呼吸逐渐试图与那刻夏平稳的节奏同步。
他周身的光芒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如同乱中有序的潮汐。
“很好,记住这个节奏,”那刻夏低声引导,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拂过白厄能量化的白发,感受着那高温下细微的颤抖,“它一直都在,只是你暂时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