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虫母不会告诉星期日关于这孩子的事。
“星期日,”虫母轻声唤他,手指描摹着他耳羽的轮廓,“你知道的,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我不接受那个结局。”星期日的声音在颤抖,但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只要这样逃避着,感受着虫母的存在,他就可以继续拥有祂。
虫母的异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祂突然想起了阿哈说的话,爱是意志为繁衍编的骗局。
可祂从未骗过星期日,至少在这份感情上,祂给出了自己能交托的全部。
“我爱你,”虫母说,这句话在花房里回荡,比那噼里啪啦的雨声更清晰,比恒星炽烈燃烧的光芒更耀眼。
星期日的眼眶红了:“那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虫母打断他,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唇上,“所以我必须把你带入死亡……我的死亡。”
这句话像一柄冰冷的匕首,刺入星期日的胸膛,他明白虫母的意思。
为了让他成为那个执行抹杀的人,为了让他能在繁育消逝后继续前行,为了他能成为新秩序的建立者而不被旧日的爱所束缚,祂必须让他亲手结束这一切。
“可你要让我……杀了你。”星期日的声音破碎不堪。
“是救赎,”虫母纠正道,祂的手握住星期日的手,引导他触碰自己的心口,那里正跳动着微弱而规律的脉搏,“你将在这里,贯穿这颗罪恶而脆弱的心脏,用你的手,抹去我存在的根基,救赎,我的灵魂。”
星期日的手在颤抖,他能感受到虫母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也能感受到那份力量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全新的生命韵律。
但那份感知太微弱,微弱到他以为那只是自己过度悲伤产生的错觉,可当他想继续与那份感知产生联结的时候,却只触到一片空白。
“你就不怕我恨你吗?”星期日咬着牙说。
“没关系的,”虫母微笑,那笑容温柔得令人心碎,“我允许你恨我,但我也知道,当你走过足够漫长的岁月,当你看到我为你们争取来的未来时,你一定会理解我的选择。”
雨声忽然变得密集起来,花房外的世界被黑红色的虫群遮蔽得严严实实。
但在这看似脆弱的玻璃建筑内,那一点微弱的光源依旧亮着,像是宇宙中最后一盏不肯熄灭的灯。
虫母感觉到小腹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那是繁育的新生在向这个世界发出第一次问候,也是最后的告别。
祂的精神网络中,所有子嗣的意识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的哭泣。
毕亚斯的空缺还在那里隐隐作痛,而现在,一个永远不会有名字被呼唤,永远不会有记忆被珍藏的小小存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祂哥哥们旁边。
“时间快到了,星期日。”虫母轻声说。
祂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已经要达到峰值,丝丝裂缝开始逐渐从祂的心脏顺着血管向全身蔓延,那是命途圆融前最后的震颤。
星期日紧紧抱住祂,仿佛要将这一刻刻入永恒:“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亲爱的,”虫母捧住他的脸,第一次用如此亲昵的称呼,“看着我。”
星期日抬起眼,被他一直强行压在眼底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星期日,你要记住我的样子,”虫母说,异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星期日布满泪水的脸,粉雾弥漫开来,萦绕在二人身侧,“记住我爱你胜过爱我的命途,胜过爱我自己的存在,记住,这份爱不是骗局,不是工具,也不是物种延续的诱因……”
祂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它是自这片寰宇诞生以来,最不必要,也最真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