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所以你就要我眼睁睁看着小先生永远沉睡?看着那个为我们付出了一切的人,连一个回归的机会都没有?”
白厄松开了手,他后退一步,肩甲在烛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沃兰斯很强大,”他说,语气重新变得平直,那种刻意压抑情感的平直,“祂聪明到可以预见到这一切,祂留下的这本书就是证明。
如果祂想回来,祂会有办法的,我们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昔涟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需要冒险?不需要牺牲?白厄,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们足够谨慎,足够理智,就可以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她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个世界从来不是这样的,哀丽秘榭不是,翁法罗斯不是,蜘蛛小先生教给我的第一课就是,有些东西,值得用一切去交换。”
白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昔涟熟悉这个表情,那是他在极力控制情绪时的模样。
“所以你就决定自己去交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冷硬,“昔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了,不仅救不回祂,还会让翁法罗斯失去月亮?让所有相信你,依赖你的人……”
“那你呢?!”昔涟终于爆发了,“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去,对不对?!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只是不想让我去做危险的事,然后你自己偷偷计划着去替代沃兰斯,对不对?!”
白厄沉默了,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刺痛昔涟的心,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那种默默承担一切的固执,了解他那种用冷硬外壳包裹温柔内心的笨拙。
“你说话啊!”昔涟上前一步,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告诉我你没有打算抛下我一个人!”
“昔涟,”白厄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却让她无法挣脱,“我们之中,必须有人留在这个世界。
翁法罗斯需要太阳,需要有人在升格完成时引导新的规则。我……”
他艰难地说:“我做不到让你去,但我同样做不到,让你一个人留下来。”
昔涟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不,他们甚至分不清谁更年长,只是在日月的传说里,太阳总是先于月亮升起。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泣更让人心碎:“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对吗?像童话里写的那样,日月永远无法真正相拥,只能在天空的两端遥遥相望?”
“我不接受。”白厄说。
“我也不接受!”昔涟几乎是吼出来的,“所以我们必须找到第三条路!一定有办法的,蜘蛛小先生那么聪明,祂一定——!”
“祂一定留下了别的选择,”白厄接过了她的话,但语气里没有殷切的希望,只有沉重的叙述,“但那可能是更艰难的选择,昔涟,有些代价……我们可能付不起。”
昔涟用力甩开他的手,童话书从她怀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书页摊开,露出沃兰斯工整的字迹和那些笨拙可爱的简笔画。
她看着那本书,看着那个穿着白袍的长发小人,看着那个微笑的蜘蛛图案,然后她突然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打了白厄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神悟树庭里格外刺耳,但她太矮了,手掌只够到白厄的脖颈,指甲刮过他肩甲的边缘,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白厄没有躲,他甚至没有皱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嘴唇。
昔涟愣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到食指的指甲裂开了一道细缝,渗出一丝血迹,那疼痛很轻微,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所有强撑的勇气。
“我……”她的声音开始破碎,“我不是想打你的……我只是……我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无助感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愤怒,淹没了决心,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悲伤。
她什么都做不到,在轮回中救不了白厄,现在救不了沃兰斯,甚至连好好跟白厄说话都做不到。
她只会发脾气,只会哭,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伤害最在乎的人,昔涟蹲下身,蜷缩成一团。
她没有去捡那本童话书,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哭声从她喉间溢出,细小而破碎,像是受伤的小兽。
白厄站在原地,脖颈上还残留着那一巴掌的刺痛,他低头看着昔涟,看着她粉色的短发散落在肩上,看着她瘦小的身体在哭泣中颤抖。
然后他叹了口气,那是一种很深,很疲惫的叹息,他走到昔涟身边,单膝跪下,没有立刻去抱她,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受伤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