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着他古铜色的皮肤和不断滚落的汗珠。
他放下铁锹,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走到旁边一张油腻的小木桌旁,想拿起上面的酒瓶灌一口,却发现瓶子早已空空如也。
“哎呀!我的伏特加!”
他懊恼地一拍大腿,看着那依旧需要持续添的锅炉,烦躁地嘟囔着。
“可恶……这一炉火还得盯着,又脱不开身去买……”
就在这时,锅炉房深处,一个高大得异于常人的身影,扛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步伐沉稳地走了过来。
昏黄的光线下,逐渐显露出尤里神父那冷硬的面容。
锅炉工斜眼瞥了他一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切!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怎么又来了?准没好事!”
尤里神父仿佛没听到他的抱怨,将肩上两个沉重的麻袋“噗通”一声扔在相对干净的空地上。
“和上次一样,谢苗。再帮我烧点‘脏东西’。”
名叫谢苗的锅炉工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跳着脚破口大骂:
“你他妈个混蛋!还有完没完了?!上次你一次搬来五具尸体,老子烧了一整晚,骨灰都扬了三遍!这回又是什么麻烦玩意儿?老子这里是锅炉房,不是你们这个神棍的免费焚化炉!”
面对谢苗的怒骂,尤里神父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伸出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亲昵,用力揉了揉谢苗那满是汗水和煤灰的短发。
“谢谢你了,我亲爱的好兄弟,谢苗。”
“滚蛋!谁他妈是你好兄弟!”谢苗一把拍开他的手,怒气未消。
尤里神父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神父袍内侧的口袋里,然后,他竟然像变戏法一样,一口气掏出了整整四瓶标签上印着昂贵标识的上等伏特加!
那晶莹的酒液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谢苗,眼睛瞬间直了,脸上的怒容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笑容。
“哎——!这就对了嘛!我的好兄弟!尤里!”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瓶,用牙齿熟练地咬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哈气声。
“够意思!这点‘小忙’,包在你兄弟我身上了!咱们谁跟谁啊!”
尤里神父看着他那副样子,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随后,尤里神父拖过一张沾满煤灰的破旧木箱,坐在上面,自己也拿起一瓶伏特加,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他就这样沉默地坐着,灰色的眼眸映照着炉膛里跳跃的火焰。
谢苗则开始熟练地处理尸体。他扛起麻袋,将里面莫洛托夫和苏哈尔克的尸体倒了出来,粗暴地扯掉他们身上所有衣物,仔细摸索了一遍。
“操!”他啐了一口,不满地骂道。
“这两个穷鬼,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白瞎了老子费这力气!”
抱怨归抱怨,他像处理垃圾一样,将两具赤裸的尸体用力抛进了那烈焰熊熊的锅炉投料口。
高温瞬间吞噬了尸体,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气味短暂地弥漫开来,随即被强大的通风系统抽走。
谢苗干完活,也拎着一瓶酒,一屁股坐在尤里旁边的煤堆上。
他灌了口酒,看着炉火中扭曲燃烧的影子,麻木语气说道:
“杀人嘛……其实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手起刀落,或者像你这样,咔嚓一下。”
“麻烦的是后面,怎么把这些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你要不是有我这么个好兄弟给你擦屁股,不知道早就被警察找上门多少回了!”
尤里神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喝了一口酒,目光依旧停留在火焰上。
谢苗看着锅炉里那两具逐渐化为焦炭、最终将变成灰烬的尸体,仿佛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你看……这尸体在火里烧的样子……多像我们当年在极北荒原,那些熬不过冬天、冻硬了的同伴,被集中起来烧掉的样子一堆堆的,噼啪作响……”
尤里握着酒瓶的手微微收紧,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这份沉重的联想。
然后,尤里神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卡列尼娜的女儿……娜塔莎,回到伏尔格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