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房间里,陈珑睡得格外沉,往日里总纠缠他的噩梦踪影全无,也没有半分惊醒的迹象。
暖黄的壁灯悬在床头,光晕柔柔软软地漫开,落在书桌一角——新旧两本昆虫图鉴并排躺着,旧的那本封皮磨得发毛,边角卷成了软塌塌的弧度,新的则装帧精致,油墨香还未散尽。
挂着的那枚独角仙挂件,是苏晚念傍晚特意挑的,此刻在暖光里泛着淡淡的哑光,纹路清晰,像一枚小小的守护符,裹着陈珑从未有过的安稳气息,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均匀。
楼下客厅里,苏晚念坐在沙发上,指尖轻划过灵能传讯器的光屏,淡蓝色的虚拟投影便在暖黄的顶灯光晕里缓缓铺开,像一片流动的薄云,稳稳悬在半空。
十一个孩子的信息整整齐齐排列成两列,姓名、样貌、生辰一目了然,每一栏末尾都藏着一行隐晦标注的特质,字迹浅淡,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
紫舒(女)、余绸(男)、殷琥珀(女)、柳兔兔(女)、肆舍(男)、吴以悠(女)、魏洋(男)、沈逅(男)、常佑安(女)、徐构(男)、朱烛(男)。
苏晚念指尖轻轻点动,逐一点开细看,孩子们的过往碎片似在眼前掠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当指尖滑到柳兔兔的名字时,骤然顿住——备注栏里那行“怕生,听觉异于常人”格外刺眼。
她想到这孩子能听见百米外落叶的声响,也正因这份异于常人的听觉,被周遭的人视作异类,才愈发怯懦躲人。
苏晚念抬手轻敲光屏,投影瞬间切换,别墅二楼的房间分布图清晰浮现,楼梯、走廊拐角、每一间卧室的朝向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她指尖在光屏上精准移动,落点恰好是陈珑隔壁那间朝南的空房,指尖一顿,余绸的名字便稳稳落在房间旁,眼底掠过一丝笃定。
余绸和陈珑同岁,都是十多岁的孩子,余绸性子沉稳内敛,陈珑纯善温软。
这般性子互补,或许能比旁人更快帮那孩子卸下层层防备,少走些弯路。
正思忖着,楼梯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苏晚念立刻回头,便见陈珑揉着眼睛站在楼梯拐角,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下,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他身上的浅蓝色纯棉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领口歪着,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顶了一头柔软的小毛球。
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旧昆虫图鉴,手臂圈得死紧,像是怕一松手,连这仅有的念想都会溜走,想来是夜里睡得太安稳,反倒醒得猝不及防。
“怎么醒了?”苏晚念瞬间放柔了声音。
指尖下意识按灭了传讯器上特质备注的弹窗,没提半分孩子们隐晦的过往,她太清楚这孩子心底的怯懦,怕半点沉重的讯息,都惊扰了他刚安稳下来的心神。
陈珑眨了眨眼,惺忪的目光先是黏在苏晚念身上,确认人在,才慢悠悠挪到客厅亮着的光屏上,眼里藏着几分好奇,却又不敢贸然凑过来,只攥着图鉴的边角,小声嘟囔:“想喝水,还……还以为姐姐走了。”
话音落,他攥着图鉴的手指又紧了紧,穿着拖鞋踩在地毯上,步子迈得极小,一步一挪地蹭下楼,拖鞋在地毯上拖出浅浅的印子,乖巧得让人心软。
苏晚念起身拿起玻璃杯接了杯温水,试过水温,不凉不烫才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