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也格外清晰。
方循礼在雀格里数着时间,盘算着最近发生的事,也盘算着关于那个案子的一切。
好像每个人说的话都有道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他游走于其中,却不得法门……
当权势、亲情、职责这三项搅和在同一件事里,他想要在其中找到一个不违背任何一边的位置站定,哪怕只有立锥之地,也难于上青天。稍有不慎,就会偏向其中一边。就像方知义说的,他之所以敢直接找城主对峙,其实在心底最深处还是在利用他们之间从小到大的情义,知道了城主不会真要他的命。
不过这雀格……也还是挺难受的。
他才关了几个时辰就已经满头大汗,感觉腿要废了。左如今当年关过好几次,每次都要关上两三日,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体的不适撕咬着他的头脑,虽然他一动不能动,却产生了一种如兔子被野狼追逐一样的紧绷感。头脑异常清醒,五感也变得敏锐,他能清晰的听到雀格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路过的巡逻护卫,脚步稀碎的小侍从,到点换班的看守,还有……
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熟悉的脚步。
是方知义。
该不会是来放他出去的吧?
可是现在也就关了约莫十个时辰而已……
正想着,雀格开了。
外面的天光透进来,刺着他的眼睛。
方循礼看不清来人,但听到了她的声音,“你可以走了。”
的确是方知义。
方循礼终于能动一动,努力爬起来,然而腿早就不听使唤了,这一起身,差点摔在地上。
方知义眼疾手快的伸手捞住他。
方循礼有点狼狈的勉强站稳,开口道:“城主不是说要关一天半吗?这好像才十个时辰吧……”
方知义:“那我再把你关回去?”
方循礼:“……”
他就多余说话。
方知义:“是顾先生帮你求的情。”
“顾先生?”这名字让方循礼被阳光压得酸涩的眼睛瞬间睁开了,“顾先生回来了?”
方知义点头。
要不是因为腿动不了,方循礼一定会跳起来。
救星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顾先生还说什么了?”
方知义:“帮你求情还不够?你还想要他说什么?”
方循礼:“案子啊,顾先生既然帮我求情,应该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被关起来了,那个案子,他就一点没过问吗?”
“顾先生一向尊重城主的意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凡间的案子,他怎么会主动插手?”
方循礼想了想,好像也是。当年在司使府的时候就是这样,除非左如今主动向他求助,否则九重司无论怎么折腾,遇到多难的案子,连顾都不会主动插手。
“可是……城主这样嗜杀,顾先生难道就没发现她不对劲儿吗?”
“那你得去问顾先生,或许城主在他面前一切如常,又或许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城主都顺眼呢。”
“可是……”
“别可是了,”方知义打断他,“退一步说,你若是真觉得顾先生是可靠,那他并未质疑城主,或许恰恰证明了正主没问题呢。”
方循礼:“案子就是案子,哪有这样推定的?”
方知义似乎笑了一下,“那你又是如何推定案子的?直到现在,你都没搞清楚事发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她不是城主,只是个普通百姓,她若是矢口否认,或是严刑拷打之后依然不肯吐露半个字,你又如何将案子继续推下去?”
方循礼抿了抿嘴,哑口无言。
方知义:“你啊,总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其实是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说到底,案子就是案子。”
“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