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者,昭昭以布,彰其明德;华者,锦绣之姿,荣盛之象。合而观之,则为光辉昭布,华采流芳。”
“母后生前为我定下此号,即是愿我仪容端丽,德行灼然,既荣帝室,亦耀宗邦。”
“……我又怎能负她一片苦心?”
青鸟相伴中,阿桃看着宣华提剑缓步走入了象征着最高王权的金銮殿。
一路侍卫无一敢拦,只有一个接一个通报的宫人疾步传于殿前。
待她步入,群臣垂首肃立,君王沉眸威严。
宣华走过群臣留开的通道,站定于王座之下,她双手平举长剑,跪地行礼,三拜九叩,仪态端庄恭敬:“儿臣宣华,恭请君上圣安。”
高坐于王位的君主年逾花甲,鬓间生华,宣华行礼良久,他才沉沉出声:“宣华,宫规有明,殿上禁兵,你却无诏入宫,携剑入朝,这已是僭越之举,你可知罪?”
宣华表情沉稳,阿桃隐于大殿角落,听见她一字一句坚定道:“死期将至,何惧此罪?”
君王脸色陡然沉下,声音陡厉:“你是宣朝公主!何来死期?!”
一身素衣的公主闻言,绷直了脊背,她双膝稳稳叩地,仰首望向殿上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君王,轻阖双目,声音平静:“民间久旱,连月无雨,田畴龟裂,颗粒难收,百姓为求甘霖,不惜沉子祭河,流亡者遍地哀号,儿臣闻父皇欲行人祭……若天命真要以血肉换雨泽,便请以儿臣一身为祭。”
“儿臣生为天家之女,理当先担此责,若以我一命,可换万民生机,那也不枉公主之名。”
“父皇,儿臣以此死身,祈愿父皇大赦天下,赈灾济粮,愿父皇垂允,使儿臣这片赤诚,能成天下百姓之生路。”
满堂寂静。
随后,肃立的朝臣们惊骇地抬起头,阶下太傅已踉跄扑出,花白的须发微颤:“君上息怒!公主殿下定是目睹灾情,忧心如焚,方才言行失度!人祭之事关乎国运,岂能儿戏!公主,万金之躯,关系社稷,请您速速收回此言!”
“君上,宣华公主文武双修,秀外慧中,多年来广施皇恩,更是拆金殿扶民生,德济天下,怎能以公主贵身替代死囚,公主一时意气糊涂,请君上开恩!”
“君上……”
又有一名面容清癯的御史大夫出列,执笏躬身,语气看似请罪,实则回护:“君上,公主殿下无诏入殿,持械惊驾,按律当罚,但殿下心系百姓,其情可悯,臣恳请君上念在殿下初犯,从轻发落,暂收殿下涉政之权,禁足思过。”
请奏声不绝于耳,但出声的无一不是为宣华求情,王座上的君王俯视群臣,玄色朝服上暗绣的龙纹在光影中浮动,一双苍老的眼眸如古井寒潭,看不出情绪。
在君王的沉默中,殿堂内的部分人嗅到了什么隐秘的气息,他们敏锐地闭口垂首,将目光都聚焦在那跪得笔直的素白身影和王座上深不可测的君王之间,空气凝滞,仿佛暴雨将至前的死寂。
朝堂上谁也不知,为何一贯明达睿智的宣华公主,今日竟会携剑直入朝堂,语出求死。
自十岁别宫开府,昔日那位娇蛮任性的小公主仿佛一夕蜕变。
她入太书院,苦读诗书礼易,钻研民生经济、治国方略,更屡次以公主之身深入民间,踏遍灾荒边陲、市井乡野,亲眼目睹百姓贫苦,亲身感知黎庶艰辛。
到了及笄之年,因身负皇恩,拥有继位权的她成为本朝唯一获允参议朝政的公主,与诸位皇子朝臣同立于这九重大殿。
数年之间,她力推数项革新之策,轻徭薄赋、兴修水利、整顿吏治,桩桩件件,皆惠泽苍生,朝野有目共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