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粲两次皆败,亦是让他心下有些犹豫。
怕了么?
说不怕是假的。
想那宋若,且是于他那校尉博元怀中长成。到那汴京家中,便是家中的父母亦是一个爹新娘肉的疼爱有加。
那叫一个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闭眼思之,以前过往,于此时,饶是一个历历皆在眼前。
如今,却要为了自家者心魔,置她于刀斧之下。且是两手战战,心下突突,怕了一个万一。
且在此时,却听得那老宋易沉声道: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无欲无我。力发于踵,传于腿,主宰于腰,行于指尖。”
此乃“弓马诀”,乃宋粲幼年与那宋易学弓马的开蒙之词。
自幼的耳提面命之词,宋粲自是记得一个清楚。
此时,又听那宋易口出此言,令宋粲忍了腿上的颤颤,手中的酸麻。心头,那校尉宋博元的面目再次撞入心怀。
眼前两个稚童幻做了那幼年的博元校尉,头顶了番果,立在宋邸萧墙前两股战战。自家亦是开弓搭箭双手颤抖如筛糠,似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彼时,也曾有这凶神恶煞般的宋易,在旁戾气恶声。
那易州静赛弓马彪悍异常,倒是拜了如此残忍所致。且要自幼经得如此残忍方能跨的战马,入队成军。
是为,因心慈而手稳,手稳而心静,如此,才能于万马军中相互照应,而不惧群敌。
听风过耳,万籁俱寂,只在眼前一晃中,彷佛那博元校尉且在他眼前,依旧是一身衬甲的白袍,直角的软幞。刺眼的阳光下,便是将那一身的黑白染的一个夺目。却又是一片的朦胧,恍恍的让人看不个真切。
便又见那校尉嬉笑了道:
“若说着弓马,要重者,则为眼观,曰:定一看四,步马轻弓虽可取二百大步,然善射者,只有百步之内可用……宋制,弓无论几石,宽皆为一尺。此乃小臂长短相仿,屈臂,则弦自在肘窝,持箭翎插于肘窝则弦必咬扣,扯弓即射,不必眼观之,发之必中……”
身虽不动,而心,便又舍了眼前的莽原的苍凉,飞回那阳光充沛的汝州之野。
恍惚间,看脚下,茅草过膝,望远处,风滚如浪。
夕阳如血,见自家那校尉宋博元,策马飞驰而来,惊起蒿草间,一番惊鸦宿鸟破空。
边寨山顶的风吹下,于这夏日依旧是个凛冽。然,于此时,却也变得柔和怡人。与那汝州无异。
那风,吹了远处莽原石堆佛塔间的缝隙,响起一阵连绵的呜呜咽咽,却又恍若那大纛之下,百万军众齐声的呐喊,连营的吹角阵阵的嘶鸣。
那风,于耳边撩动,丝丝绕绕。
恍惚间,便又见那汝州山野,残旗下,破甲校尉博元,持了满是血污的马朔于战阵前。
举朔嘶喊了道:
“小子无能!连累各位叔伯,此地不赖!随小子撞阵去者!”
一番热血在胸中翻涌,令那宋粲心无旁骛,那怔怔的面上,却漾出了一丝的笑意。便跟随了那校尉博元,喃喃了一句:
“此地不赖!”
说罢,便“嘻哈”一声,口中嘶喊了一声“破!”
于声同时,便将手中的利斧抡起,奋力劈下!
一抹寒光闪过,便见那宋若、谢云手中碗口粗的木柴应声而裂,化作两半,纷飞落地。
这一斧来的利落,赢得众人一番叫好。
随即,便听得一众的欢呼“将军威武!”
喊罢,便一拥而上。
陆寅扶了那宋粲,听南哄了那宋若、谢云,一时间如释重负,忙的一个不亦乐乎。
然,却见那宋易瘫坐于地,望那众人簇拥的宋粲,嘴角颤颤且不可言语。
在旁的李蔚倒是不嫌身甲沉重,便按了那宋易肩头,哼嗨了与他身边坐下,扯了腰间的酒囊晃了晃,便递与宋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