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满同样受过箭伤,见了他的伤口便安心下来,帮着侍从一同为他换药。
药粉洒在伤口,才要缠上细布,姜满的动作却一顿。
伤疤?
洛长安的心口处,纵横交错着数道伤疤。
那些伤疤大多看起来是匕首所留,其中含混着箭伤与略长的刀伤,伤口都很深的缘故,即便是看起来已过了许久的颜色,依旧能看得清楚,道道攀爬在他的心口。
姜满不记得洛长安的身上有这样多的疤痕。
他的心口处分明不该有这几道疤痕。
况且这许多刀刺进去,又这样深,他早该因此而丧命。
细布重新缠绕规整,姜满伸手替他合拢衣襟。
一截红线却自衣襟垂落下来。
勾扯之间,一件物什落在锦被上。
姜满垂首,怔愣了一下。
那是……
是枚长命锁。
是那枚她亲手选过,穿好珠玉,编好绳结的长命锁。
玉锁裂痕斑驳,交错的痕迹中还沁着红,像是渗入其中,擦拭不净的血。
姜满拾起长命锁,指节僵冷。
埋入蛊虫的手腕忽而刺痛,寸寸钻入血肉,蔓延着涌向四肢百骸。
身子猛然一轻,视线被刺眼的红遮盖,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一片血色的衣摆翻飞,在风里飘飘摇摇。
在梦中游走过太久,姜满立时辨出,那是她做过数个梦境中的一个。
白日,北地途中,横七竖八的尸身散落在侧,是她被挟持,撞在刺客的刀刃,嘱托洛长安看顾姜家,快些离去的树林。
可洛长安应了她,却没有离去,更没有兑现他的诺言。
他捧着她气息散尽的尸身,自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姜满心尖一颤。
金乌西坠,月色皎白,照映着满地凋零的梨花,春时,梨花落尽,雪一样,纷扬拂过一方碑石。
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上面刻着她的名姓。
及地的衣摆扫开一片落花,青年仍穿着身孝服一般的素色衣袍,拨至两侧的花瓣绵延出他来时的路,他停在她的墓碑前,屈起双膝,缓缓跪下来。
他的手中攥着一只还未雕琢成长命锁的白玉,与一柄匕首。
姜满猜到他要做什么。
可她坐在墓碑上,好似旁观的看客,说不出话,动弹不得。
她看着洛长安将白玉收在心口,手腕微抬,再次将匕首刺入心脏。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渗入衣衫,染红了满地的月色。
月移西楼,光影生变。
姜满的心口阵阵刺痛,血液涌动着,呼啸自胸腔穿过。
一次又一次,她眼睁睁地看着洛长安死于当胸的箭矢,又或是贯穿在心口的刀伤,更多的,是他面色平静地抽出匕首,又稳又准地,将刀刃送入自己的心脏。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