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导致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发生:原先灵文身为凡人尚有空闲读书写字,哪怕是囚于囹圄,起码也能面壁静思,反倒是被点将后飞了天,却整日没有一刻不在当牛做马、跪地打杂。
谢怜想了想,的确如此,他第一次飞升时灵文还在下天庭,每次见到灵文她永远都在打杂。就是因为她打杂特别多,而且打得异常稳妥,谢怜这才记得有这么个人的。
他道:“这位敬文真君,其实是想这样拖死灵文吧。”
终日庸庸碌碌,却忙都是琐碎杂事,不能有任何裨益。再一想,心中发寒,道:“还有让灵文整理废弃卷宗整理到深夜,这简直可说是歹毒了。许多人只要一听‘女神官’‘深夜’云云就会联想不堪,传言苟且,但这种传言对男神官影响却不大……这是要毁尽灵文前路啊。”
花城道:“不错。他心里想什么,哥哥你那位同僚那么精明,自然也一清二楚。”
只是,上下天庭等级森严,从属敬文殿之下,灵文苦无还手之力,故一开始取的是一个“忍”字诀,维持表面的上恭下敬,倒也勉强稳住了。
岂料,有一人粗暴至极地撕破了这平稳的假象。
谢怜奇道:“粗暴?谁啊?”他第一反应是权一真,可这年月也对不上。好在花城马上便解惑了,道:“上天庭行事最粗暴的,除那水横天还能有谁。”
上天庭的文神风气,遇上点事或节日便要开一场什么文会诗会什么的互相吹捧或吹捧上级。某日,也是一场这样的文会,敬文拿出了一篇文章《神武赋》。
此文一出,众文神惊为天人,一时在上天庭风靡流传,敬文颇为得意。
谁知,这文章被师无渡看到了。
他看也就罢了,看完了还要一边摇扇一边当着一堆神官的面肆无忌惮地说:“这文章绝对不是敬文写的。他那种狗屁不通的文神要是能写出这种东西,我也不至于日日过他门前都懒得去结交!”
师无渡那时风头已是很劲,乃是天界的大红人,他说这话自然瞬间传遍上天庭。立马就有好事者到处乱凑热闹,很快发现敬文殿中的下级侍神灵文也有一篇文章《武风》。此文立意行文,与《神武赋》如出一辙,只是下天庭的文神之作从来鲜少被品读,因此无人得知。谁先谁后,还真不好说。
说不清的事儿,那就只能看哪边人多声音大。
敬文真君资历颇老,根基又深,倒向如何自不用多想。一时间,灵文陷入了很不利的境地。
此时再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灵文也正面与之交锋了。最终,双方约定以同样的题目再各作一篇文章,评比高下。既然谁都说那篇风靡上天庭的文章是自己写的,那就再写一篇,看各自本事了。
谢怜忍不住道:“这个方式不太合理吧。有的人可能发挥不稳定,上一篇写得好,下一篇就平平无奇,这怎么算?而且文无第一,他们又要如何评判?灵文怎会答应?”
花城道:“是不合理,但也预研拯里兔没别的办法。若不答应,立刻就会被认为是做贼心虚怯场。至于评判方式,他们要在对文当日,请上天庭所有在位文神到场评选,人头作数。”
谢怜连连摇头,道:“这就更不合理了。敬文真君老资历,在上天庭必定广交朋友;就算不是朋友,同为仙僚大家肯定要顾及他的面子,不会为了一个还没飞升的小文神去得罪他。这评选岂有公平可言?”
花城道:“所以,灵文输了呀。”
虽说如今结果已毫无悬念,听闻灵文落败,谢怜仍是提起了心,道:“这相当于是背水一战了。这场比试输了,岂非是翻不了身?”
花城笑道:“哥哥听故事真投入,都担心起来了。倒是不必为你那位同僚担心,因为,灵文输了后不到一月,须黎国就灭了。国灭民乱,敬文也失去了法力来源,墙倒众人推。”
“……”
花城慢条斯理地道:“须黎国灭,据说是因为国民腐败,国主多启用无能之人为将。战场上唯一能战胜对手的,是一个青年将士。可这青年却于某日忽然惨死……”
谢怜恍然:“白锦!”
如此梳理,事情便无比清晰了。灵文之所以要除掉白锦,是因为有他在一天,须黎国就在一天。而须黎国在一天,敬文就在一天。所以,她要杀的不是白锦,而是敬文!
花城道:“敬文倒台后,哥哥你那位同僚有了机会潜心修行,很快便飞升,并且登上了下一代‘文神第一’之位。一代新人换旧人,那场比试当日都是众口一词将灵文之作贬得一钱不值,可看今日,还有几人提?”
谢怜轻出一口气,道:“人言可畏,白锦无辜。这么看来,我猜他的怨念多半就是被灵文骗杀。只要在心境中阻止灵文应该就可以了。”
花城道:“也许吧。不过,哥哥,我们快进去了,待会儿无论你被安排了什么身份,都不必惊讶。”
“身份?”
花城道:“为了不使心境的主人产生怀疑或不安,蝶梦会给闯入者都编一个能融于心境环境的新身份,避免中术者感觉突兀,从而设防。说不定会很奇怪,所以,我先说一声。”
谢怜始觉新奇,又感危险:“会有多奇怪?比如,他的嫂子之类的,这种吗?”
花城哈哈笑道:“不至于这么奇怪!蝶梦给你安排新身份,首先要得到心境的主人自己的认可,觉得你的确适合这角色。除非他嫂子真是男人,否则怎么会不觉得突兀?哥哥,你害怕这个吗?”
谢怜尴尬不已。这时,前方隐隐有人声,他连忙抓住花城狂奔:“到了!快走!”
不多时,谢怜就冲到了一条街上。
这条街车水马龙,颇为繁华,这心境如此真实,谢怜大感有趣,再打量自己:他仍是一身素白道服,背上背着一只小竹篓,装满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