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过允许就用精神力试探对方,如果同为哨兵,他这一举动可以视为宣战,而在哨兵和向导之间,这样和直接的骚扰简直没有区别。
苏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原本就混乱的脑袋又挤进来一股羞愧的情绪,搅得更成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大脑陷入宕机,朝外面冒烟。
慌乱之下,他也忘记了要小心逃跑的事了,精神力触须剧烈地挣扎起来,在另一条触须上蹭了好几下,差点把糊弄做好的防护给蹭破了。
“……”
自投罗网。
爆发的辐射潮对黑暗哨兵并非完全没有影响,即使无法造成精神力层面的损害,但外界危险源存在的本身,就会引发哨兵的精神力活跃度上升,维持警戒的同时,攻击性和侵略性与也直线上升。
这对于对抗污染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同行的、没有足够防备能力的向导而言,未必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尤其这个向导本身就是他的求偶对象的时候。
黑暗哨兵不需要向导进行精神梳理即可维持精神图景稳定,但并不代表他们不需要和向导精神力结合,只是在结合中变成了更强势、更恶劣的那一方,甚至可以改造向导的精神海。
属于黑暗哨兵污染性极强的精神力触须会在青涩的猎物精神海最深处打下自己的印记,只要印记足够深刻,从此以后苏知甚至会对他的精神力上瘾,变成一被触碰就会发抖着湿漉漉讨好他的小狗。
已经自己送到嘴边了……
粗壮些的精神触须反射性地绞紧收缩,身后更多的精神体触须在空气中无形的涌出,似乎想要蠢蠢欲动的围上来。
就在这时,苏知忽然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的思维实在是太混乱了,也不知道是大脑短路还是下意识地寻找安慰,慌乱之下竟然抓住了谢疑还按在他脸颊边没有收回去的手腕,含含糊糊、翻来覆去地重复那几句话:“抱、抱歉,我不看了……”
说话的时候湿漉的眼睫往下垂着不断眨动,视线不肯看向谢疑,像个自欺欺人的小动物。
“……”
谢疑下颌鼓起一个咬紧的弧度,青筋从一侧脸颊蔓延到脖颈,绷起明显的形状,脉搏近乎疼痛的突突跳动,他难得有些明显压抑地滚了下喉结,漆黑不见光亮的视线在苏知比他纤细了一个号、正抓着他手背的指节上停留数秒,又看向他潮红凌乱的面庞。
如果苏知这时候抬头看他,一定会被那道视线中蕴含的危险意味吓得逃跑,那是即使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的显而易见的欲望,像是烙铁一样灼烧。
哨兵的目光中既有贪婪,也有克制着不再继续往下去看的忍耐。
但即使克制住了目光,向导纤细的脖颈、带着一点潮热气息的呼吸、急促起伏的胸膛,还是凭借着其他知觉,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清晰的、温热的画面,黑暗不仅没能掩埋蠢蠢欲动的恶意,反而成了某种危险的催化剂。
一阵像是有什么在涌动着的沉默,苏知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不对,他有点困惑地看着自己抓在哨兵手腕上的手,惊讶地睁圆了一点眼睛,想要松开,但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小心地松开力道,纠结怎么移开自己的手能显得若无其事一点,抬起视线偷偷打量哨兵。
他抬眼睛的瞬间,哨兵垂下视线,面无表情地把禁锢着苏知精神力的那条触须一寸寸收了回来。
黑暗中那些已经压住苏知衣摆的精神触须也猛地停住,不甘地退回黑暗中,像是从没有冒出来过。
“好。”
哨兵的声音像是压着石块。
苏知还没反应过来,手被人反过来捏了一下,然后掌心接触的温度就消失了,笼罩在身上的大片阴影也随之消失,灯光打下来,不算明亮,苏知却仍然因为和先前的反差受到刺激,闭了下眼睛。
苏知睁开眼再去找谢疑的时候,就看到哨兵已经回到自己的床榻上,拿起先前研究的通讯器继续调试,咔哒咔哒声重新响起,这次是背对着苏知的角度,从苏知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一截下颌,在黑暗中显得轮廓很深。
两个人的床离得不远,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且苏知的床在靠近墙壁内侧,被哨兵的睡觉的位置围在里面,就像哨兵的巨狼精神体休息的时候会环绕住精神体小鸟那样。
平时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但在需要的时候也同样有禁锢的作用。
苏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隐含的危险,身上先前折腾中冒出来的汗意变得明显,在雨夜中有点发冷,他说不上后怕还是什么地咬着牙齿,往床的角落退了退,一直到背部抵上山洞的墙壁,谢疑在他这一侧的墙壁到地面上额外铺了一层防水的隔层,脊背抵上去有点凉,但是不潮湿也不脏。
微微的凉意和坚硬的触感有助于维持清醒,苏知就那么抵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知觉恢复了一些,苏知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伸手一摸,摸到了湿漉漉的痕迹,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眼泪,怔了下。
刚才他就是这样满脸眼泪狼狈地看着谢疑的吗?
苏知有点迷茫地看着指尖的湿痕,混乱的大脑像是毛线团,飘过了这样一个有点无厘头的念头。
身上莫名其妙地热了一些,和薄汗交织忽冷忽热的有些难受,苏知打了个颤,听到自己明显的心跳声。
谢疑忽然动了,苏知下意识抬头看他,琉璃一样的眼睛跟着哨兵晃动,看到哨兵把保温杯递过来,低声问:“有点冷,喝点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