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魁哑口无言。
石安国接着道:“不管你愧疚也好,自责也罢,你必须给我顶在前头、顶住了。
只有你还留在这个位置上,后边才能为受了委屈的干部争取正当的权益,才能把这件事不留后患地解决。
过程曲折不重要,笑到最后才重要!”
放下电话,宋魁的心在摇摆与纠结中拧成无法解开的乱麻。
从他插手这个案件的最初,过程的曲折也许就已经写好了,哪有什么一帆风顺,哪有什么痛快解气,哪讲什么道理。
它只像是无理取闹者挥来的一巴掌抽在面上,疼,却得先站住了,才能卯足力气抽回去。
这就是现实,是他必须直面的抉择。
把事情做对,还是做对的事,其中的差异,又有多少人分辨得出?
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宋魁最后还是妥协了,找到谢行道歉、认错,汇报了关于马磊的停职处理决定。
虽然妥协了,往下面落实起来却艰难。
他还专门了解了一下长垣路派出所所长马磊,这是个兢兢业业、爱岗敬业的好同志。
在基层扎根奉献了十几年,不仅每年都被表彰“优秀派出所所长”
,长垣路派出所在他带领下也多次获评“全市优秀派出所”
称号。
让宋魁尤其愧疚的是,马磊的家庭情况普通,父亲去世、母亲患病,常年是妻子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人。
这或许是许多普通民警家庭的缩影,更是无数警嫂默默付出的写照。
基层干部的艰辛与委屈已然够多了,现在出了事,还要让人家再受些委屈。
领导们说起来轻松,可这样的决定落到谁头上能不沉重?
为这事,宋魁难了几天都定不下来。
晚上回家,江鹭看他心事重重,吃饭、说话都是心不在焉地,便找空问他:“你这两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有吗?”
他佯作无事。
在一起过日子这么多年,江鹭还能不懂他么,他能掌握的事,绝不可能让她看出丁点儿端倪来的,但凡到了挂相、连表情管理都失控这地步,那证明事情已经是相当棘手,连他也解决不了了。
将他拉到卧室,江鹭逼问:“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没有……”
“还不老实!”
江鹭掐他。
宋魁只得避重就轻:“一点小事,你别操心。”
“你越不说我越没法不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看他一愕,江鹭也便了然:“那天听你在书房打电话我就猜到了,还关起门来把声音压那么低。
是不是那个案子,领导又给你施压了?”
宋魁只得叹声,“现在让马磊停职接受检查。”
“凭什么波及人家马所长?”
他不愿多言,“哪有什么凭什么?检察院的流程,该做的妥协得做。”
江鹭看他情绪低落,消沉,一瞬觉得心疼。
一个公安局长,市局的一把手,在许多人眼里大抵已是只手遮天,说一不二了。
也许早已对他平日的处变不惊和高昂强势感到习惯,连她也未想过他会有这样弱势、无助、无措的时刻,也是在他调回来以后她才慢慢体会到,他干到这位置面临的处境有多少难,又要受多少气和委屈。
她过去坐在他旁边,抱抱他,“我老公受委屈了。
你要是想发泄,我可以借你个肩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