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女人虚弱又天真地对他道谢,仿佛将湿润的热气吹在他的耳边,“小叙跟我说了昨晚的事……先生,很抱歉麻烦您了,如果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不着急,晚一点我去医院看你,那时候具体问。”季延钦在楚询的“注视”下,悄悄后退,退出追悼厅,“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爱护自己,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电话里的声音静了两秒,传出一点泣音:“抱歉……我只是,真的,太难受了……”
季延钦刚想出声安抚,电话那头喀喇一声,有人把电话拿走,随后,江叙的声音冷冷淡淡地响起:“我妈妈不舒服,别的等你过来再说吧。”
电话挂断了,季延钦回到追到厅内,此时大部分仪式已经结束,来悼念的人正挨个在遗照前放上白花。楚询的母亲泣不成声,她原本正和丈夫在国外度假,没想到突然遭逢这种事情。
她几乎站不稳,被楚询父亲紧紧搂着,哑声握住他的手:“小钦,麻烦你这次赶回来了……”
季延钦安抚了两句,楚询母亲呜咽着,絮絮叨叨:“之前小询说在追一个女孩子,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我之前还说……要来看看,他还不让,藏着掖着,真是……我们又不是看中家世的那种人家,只要女孩子自己性格好,小询也喜欢,有什么不敢让我们看的……”
季延钦不语。
性格是很好,天真温柔,但是死了丈夫,还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怪不得他不敢说。
况且从他现在查到的信息来看,楚询只是想追,但还没追到。
“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自杀的……小钦,你会帮帮阿姨的对吗?你们小时候玩得最好了……你也不相信,对吗?”
季延钦含糊地应声,把白花放在楚询的遗照前,用手指摸了摸遗像上的脸,心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
下午,季延钦抱着一束洋桔梗,敲开了病房的门。
开门的是江叙。
他还穿着昨晚沾血的校服,面容疲惫,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江叙抬眼一撇,漆黑的眼珠隐隐潮湿,像泡过水,目光却是冰凉的,刺在身上如芒在背。
“请进。”江叙说,让到一边。
季延钦干干地笑了下,感觉到江叙的目光在他怀中的花束上停留了几秒。
浅绿的洋桔梗里点缀着几朵白玫瑰,就算被人问起,也能说只是为了看着好看。此刻花朵湿漉漉的,染上了屋外迷蒙的细雨。
靠坐在床头的人朝门的方向转过头,眼睛用白纱布蒙着,不太明显地歪了下头。
“妈妈,那位先生来了。”
季延钦赶紧说:“我姓季……”
还没等他把名字说出来,床上的人就轻轻开口,声音柔得像一片飘落的雪:“季先生。”
季延钦喉结上下一滚,原本想让她直接喊自己名字的想法突然消失了。
“啊……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像个毛头小子,脸几乎都要发红,还好眼前的人看不见,“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伊扶月缓慢地摇头,轻声问:“小叙说,您是为了楚询……咳,楚先生的事来的?”
她叫楚询的口吻很亲近也很熟稔,突然改成楚先生后,反倒有些生涩。季延钦目光一顿,上头的热血退下去一些。他转移了话题:“我带了花过来。”
季延钦说着把花放在床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低头看着伊扶月右手手腕厚厚的纱布,忍了忍,还是问:“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事?命都不要了?”
他刚说出口就心道一声完蛋,正想补救。伊扶月却很轻,很苍白地笑了,那点稀薄的笑意挂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像破碎的瓷器上盛开的白花:“楚先生,也曾说过这种话……”
季延钦一愣,伊扶月的声音虚浮,中气不足,飘在寂静的病房里,大概以为他真的完全是为了楚询的事来的,她很努力地回忆,试图把一切都说清。
“那时候,我丈夫刚去世不到一个月,我带着小叙来了彭城,原本是……希望换个环境。”她喘了口气,“其实那次我没有想不开,只是因为……环境陌生,又看不见,不小心走到了天台边缘,正好遇到楚询。他误会了,很慌张地跟我说话,让我不要冲动……”
她在说长句时,又忘了用“楚先生”指代“楚询”,那点往事被她说得缱绻又怀恋。
季延钦用五指猛的掐住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