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下车绕了圈,打开车门,雨伞稳稳遮在伊扶月的头顶。
手部复健很枯燥,季延钦坐在走廊上等,一边用手机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因为他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彭城,不准备去探险摄影,所以之前和杂志社谈好的专栏大概上不了了。
杂志社很快回复,表示可以用未发表过的旧照片,如果有比较新鲜的系列主题就更好了。
旧照片吗……
季延钦回忆一会儿,打电话回给家里的管家,报了几个储存硬盘的编号让他给自己寄过来。
百无聊赖间,他随手翻起了这部手机上保存的照片。
彭城的夜景,绵绵细雨,连灯光都泛着白晕,再往前翻翻,是伊扶月家外墙的一角,还有那天伊扶月曾站过的花墙。
只是没了她站在前面,那花墙也不过是些凌乱的,从蔷薇间伸出来的不知名野花,怎么拍都只有萧瑟的味道。
季延钦一张张翻着,忽然意识到,这里面居然一张伊扶月的照片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他一个职业摄影师,喜欢上一个人,居然一次都没升起过要用相机将她的某个瞬间记录下来的念头,明明见到她的每个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在被她打动……
季延钦不知道为什么,掌心冒了点虚汗,他快速地往上翻着相册,目光在一张截图上顿住。
那是他和楚询聊天的截图,那应该是楚询第一次和他说起,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他目瞪口呆又幸灾乐祸,赶紧截图保存准备拿来跟未来的“嫂子”笑话他。
截图里,他问楚询,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楚询隔了快半个小时才回复,回复只有短短几个字。
【她是雨季。】
“季先生。”伊扶月的声音突然响起,季延钦一下子回过神来,转头看去。
伊扶月站在复健室的门口,用左手扶着门框,全身只有黑白二色,发是黑的,裙子是黑的,遮目的缎带是黑的。但脸是白的,手指是白的,挽发的花是白的。
她就这么黑白分明地站着,却又让黑白的界限像是被雨水洇湿一样模糊起来。她侧过头,声音带着礼貌的疏离和不自觉的紧张:“季先生?您还在吗?”
“……”季延钦依旧感到心动,“我在这儿,已经结束了吗?”
伊扶月确定他的声音,肩膀放松了些:“是,您久等了。”
“别这么客气,正好我最近很闲,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可以干。”季延钦走过去,“手,感觉有好一点吗?”
“有的。”伊扶月犹豫一瞬,轻轻说,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了。
“那太好了。”季延钦听得出对方只是在安他的心,但还是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复健不能着急,伊老师累了吧?我刚查好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餐厅……”
伊扶月没有拒绝。
她应该很不擅长拒绝人,尤其不擅长拒绝好意。于是,一直到晚上快九点,季延钦才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回家,车停在巷子口,抬眼望去就是那片琐碎萧瑟的花墙。
季延钦忽然心思一动,轻轻叫了獨角獸声:“伊老师。”
伊扶月下意识朝他的方向侧过头,季延钦抬起手机,抓拍。
照片里,伊扶月站在伞下,美丽得过于夺目,色彩驳乱的鲜花浸着雨雾簇拥在她身后,成为了完美的,衬托这一抹黑白的背景,一切恰到好处。
因为有伊扶月,所以原本不美的风景也变得恰到好处。
“季先生?”
季延钦收起手机,没有告诉伊扶月他拍了照片:“伊老师,明天我们还是中午见,吃完午饭后去医院……”
伊扶月嘴唇微启,最后抿住了,小声说:“季先生,明天是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