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很多年以后,才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坊间开始流传各种令人不安的消息,科学家发现变异动植物的新闻屡见不鲜,虽然政府为了□□,一直在压制某些信息的传播,但怪异现象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后来更是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了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
。
温水煮青蛙的过程是缓慢的,但从祥和平静到无序混乱,只需要一瞬间。
紧急戒严开始了。
一部分人类被不知名的东西寄生,起初被寄生的宿主只是变得贪婪暴力,然后越来越凶残,越来越没有理智,直至彻底沦为邪物的母巢,孕育出更多可怖的邪物。
政府宣布进入战时状态,将没有被寄生的市民们分批次集中到十几个大型基地里,这个政令下达得很快,执行得很急,很多人只来得及带走一些基础物资,就被荷枪实弹的士兵押上了远行的列车。
外界的风云突变,简糖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某天晚上有人来很凶地敲门,勒令屋内的人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这个过程十分仓促匆忙,封易迟和小封寻没有带走那盆小多肉,简糖被遗忘在了花店里。
那之后,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呢?
也许是,一年,两年。
又或许是,五年,十年。
时间飞逝,日月轮转,简糖待在这个空荡荡的城市里,这个渐渐落满灰尘的寂静花店里,感觉越来越冷。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开始冬眠。
在梦中,孤独的小多肉听到了许久没听到的女人温柔的声音,孩子稚嫩的童音,以及男人含笑的声音。
以及那首他最喜欢的,最怀念的,幸福圆舞曲。
简糖以为自己会永远沉睡下去,但某一天,这个沉寂的城市,又出现了人类活动的声音。
戒严派失败了。
原本的强硬政府在和邪物旷日持久的对抗中,宣告解体。
这个国家分裂成了无数散乱的派系,普通民众不懂政治,大家被获准从基地离开后,怀揣的只有同一个想法:他们要回家。
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乡,哪怕那里已经破败荒凉,今非昔比。
简糖又一次见到了封易迟和封寻。
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英俊的男人,他眉目冷峻,表情坚毅,在这个时局混乱的末世中,对比其他人的颓丧和自暴自弃,这份坚毅自持尤为可贵。
他的父亲封易迟,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很多,而且不知道这些年对方经历了什么,他视力变得很差,一只眼睛接近失明,另一只眼睛视物模糊,且受不了明亮光线的刺激,需要一直佩戴墨镜。
简糖为重新见到故人而惊喜,封寻也为这株没有枯萎的碧光环而惊讶。
“你居然……还活着。”
他轻轻摸了摸这盆小多肉,对方的耳朵还是小小的,是可爱的兔兔耳,让他回想起了儿时的记忆。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封寻将这只小花盆送到父亲手边,语气有些感慨。
“父亲,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简糖感觉到一只粗糙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耳朵,封易迟没有用眼睛看,而是通过触摸认出了简糖:“糖宝宝?”
他慢慢笑起来,笑得很怀念,眼角能看到明显的皱纹:“你母亲以前一直很喜欢它。”
两人同时想起了昔日的时光,又同时沉默下来——在这间花店的墙上,还挂着十几年前的那张全家福,照片已经泛黄发旧,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除了那盆仿佛时间被凝固的小多肉,照片里其他三个人,早已不是昔日的样子。
物是人非,岁月无情。
“父亲。”
封寻停顿了一下,用征询的语气说,“我明天想去看看母亲,你要一起吗?”
封易迟沉默了很久,缓缓摇了摇头。
他没脸去见她。
他还没有为她报仇,他还没有让她的灵魂安息,他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去见她?
但他要做的事,要找的人,已经被这场全国性的浩劫彻底打断,时隔十多年,线索早已断掉,除了继续承受恨意和煎熬,思念与痛苦,他这个近乎眼瞎的无能老头,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