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晏告诉他:“床底下有一把轮椅,你能帮我取出来么?”
轮椅?
应煦的眼眸闪了闪,是担心的神色。
不是说没事么?怎么要用轮椅?
“我刚刚不该说让你走的,你要是走了,谁能帮我取轮椅呢?”
迟晏又说了一句软话,让应煦丢盔弃甲。
他吭哧吭哧把轮椅从床底下拉出来,又笨手笨脚把它撑好,才假装不在乎地问:“你不是没事么,要轮椅做什么?”
迟晏没有回答。他把轮椅拉近,拆下靠床那边的扶手,支着身体爬起来,往轮椅上挪。
他的动作很狼狈,神色却很从容。
应煦从惊愕中回神,想要上前帮忙,被他拦开。
“我自己可以。”
他说话时,总是很礼貌地与人对视。
应煦看到了他眼里的坚毅。
看似温和的人,其实有着钢铁般的意志。
他很熟练,很快就坐上了轮椅。他的鬓角被汗水浸湿,笑容却很温柔:“等我一下吧,我先去趟洗手间。”
应煦说不出话,嗓子好像被棉花堵住。
他想明白迟晏为什么要他走了。
谁想被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也想明白迟晏为什么又不要他走了。
那是迟晏给他的温柔。
迟晏在洗手间呆了很长时间,应煦能够想象得到他双腿不便,在洗手间里该是怎样的笨拙。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他,哪怕只是搀他一把,但他没有动作,像被定在原地。他不能那么做。迟晏说了,他自己可以。他应该尊重他,相信他。
微信里那个胸襟宽广,眼界不凡的迟先生被撞倒了。
应煦认识了全新的迟晏。
他有弱点,会逞强,鲜活而又富有力量。
迟晏出来的时候,应煦不在病房。
没有应煦的病房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窗帘,无声纠缠。
迟晏又花费了大力气从轮椅回到床上,被子里的暖意已经被春风驱散。迟晏靠在床头,把被子拉高,被子里的双腿凉透了,半天都捂不热。
他能感觉到凉。
他的腿没有受伤。
但他站不起来。
迟晏低头看着被面,医院的被单是纯白色的,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他却想起那次车祸,那一地血花;想起屡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护士,还有那盖着染血白布的他父母的尸骸……
他以为他从地狱爬出来了。
原来,他仍然身处地狱。
「咚咚」。
敲门声倏忽响起。
迟晏恢复了常态:“进来。”
应煦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带进来春光明媚。他抓着一把水果刀,水果刀没有套壳,在冷光灯下闪烁着寒光,他的声音却是温暖的:“迟先生,果篮里的苹果又大又红,不吃可惜了。我问护士台借了一把水果刀,我削苹果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