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疤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浅淡的粉色,像一道被强行缝合的裂缝。
他盯着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痕迹。
康喜月的手指猛地一颤,作业本的边缘被捏出几道褶皱。
“疼吗?”程英问。他的声音很低,指腹虚虚地悬在疤痕上方,没敢实实地贴上去。
康喜月垂下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摇摇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程英又问。
康喜月沉默了一会儿。
阳台传来程语逗兔子的笑声,显得客厅里的安静更加突兀。
“不想说也没……”
“初中。”康喜月突然开口。
程英有些诧异:“……为什么?”
“不想、活了。”康喜月吐出这几个字时,神情平静得仿佛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生死大事。
程英感到一阵窒息,他原本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其实不用问,他也能琢磨出原因。
他突然想起高中时,老师们有时会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康喜月。走廊里偶尔能听到同学的窃窃私语——“听说他爸妈在他小学时就车祸死了”“还是个结巴,好可怜啊”。
他们那时已经是高中生了,至少都学会了表面上的体面,没人会当着康喜月的面说三道四。
但初中生不一样,程英不敢想象,在那个人性最赤裸的年纪,一个说话不利索的孤儿要承受多少恶意。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话语在舌尖辗转,最终只化作一句:“高中的时候呢?”他盯着康喜月的手腕,“还这样吗?”还这样伤害自己吗?
“不。”康喜月轻轻摇头,“姐姐、养我、不容易。"他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指尖摩挲着腕间的疤痕,“还、有……”
他突然抬眼望来,程英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他想知道康喜月接下来会说些什么,除了让姐姐不担心自己,还能有什么原因让康喜月停止自残的行为。
但最终,康喜月只是垂下眼,所有的情绪都被重新藏进那片阴影里。
“困、了。”
程英看着对方把手腕重新藏进袖口,那道疤痕就像从未存在过。他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康喜月今晚愿意袒露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但现在睡觉倒成了个问题。
程英抓了抓头发,暗自盘算着,父母晚些时候会回来,主卧自然不能占用,而他也绝不可能和康喜月同床共枕。
“你睡我房间,我跟程语挤挤。”他提议道。
“可是哥你不是嫌我床太小,觉得两个人一起睡太挤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程语挤进两人中间。
康喜月出声:“我、睡、沙发。”
“不行。”程英斩钉截铁道,“客厅夜里冷得很。要不这样,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康喜月摇头否决这个提议。
“你们为什么不睡一个房间呢?”程语不解地插嘴,“以前秦胜哥哥来家里,你们不是也一起睡的吗?”
空气安静了几分。
“就你话多。”程英一把拎起程语,“这样好了,今晚你去爸妈房间睡。”
“我都八岁了!还跟爸爸妈妈睡?”程语蹬着腿抗议,“被同学知道会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