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亭揖手道:“下官顾长亭求见襄王。”
听到名字,襄王作势要闭门谢客,顾长亭向前一步:“王爷且听下官一言。”
襄王转身背对他:“深山老林何来官与王?”
顾长亭颔首躬身,回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身处何处,王爷尊贵的身份都是耀世明光。”
“好恭维!”襄王回转,走入院中,目光明锐似剑,“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溜须拍马炉火纯青。”
“王爷谬赞。”顾长亭保持着恭敬姿态,“下官是来向王爷请罪的。”
襄王冷嗤:“顾相德才兼备,政果丰硕,斡旋于天下与陛下之间劳苦功高,何罪之有?”
讥讽之话顾长亭左耳进右耳出。
以襄王的直性子听不得慢话,顾长亭将秦恕遇刺,藩王进京之事道出。
下拜道:“身为臣子,未能化解灾祸,是为失责。令陛下身陷险境,国体受损,是为不忠。下官自知能力不足,恳请王爷下山住持朝局。”
襄王咬肌突起,冷厉呵斥:“你与子逸的事本王早有耳闻。一国重臣,公私不分!子逸少不更事,你作为太傅不做引导,令子逸泥足深陷,招祸是迟早的事!”
顾长亭点头,语气至诚:“王爷教训得是。”
天下百姓交口称赞的贤相,如此恭谦地伏地自讨,襄王再大的脾气也不好发作了,沉声道:“起身罢。”
顾长亭缓慢站起,似有不便,踉跄后退了两步。
襄王也曾为国事费尽心力,深知高位不好坐。若非朝局不稳,顾长亭怎会面浮病色,攀山越岭而来。
许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感慨良多。襄王思忖片刻,打开话匣:“子逸儿时乖巧聪慧,皇兄常将他带在身旁,本王对这个皇侄亦喜爱得很。自他母妃去后,本王担心他悲恸太甚,阴郁成疾。但他疯闹一阵又沉寂下来,性情并无太大改变。”
“本王越俎代庖被皇兄软禁于象山,反思过去作为便觉年少轻狂,自作自受,对皇兄的怨恨随逝者而去。”
“子逸登基,撤除禁令,本王得自由身,本想竭力辅佐他,不负血脉亲情,却耳闻子逸事事听从于你。本王心中忧虑,奏请子逸迷途知返,你可知他如何回我?”
顾长亭摇头。
襄王垂目,回想当时,悲从中来:“他嫌我多事,让我在象山自生自灭。”说到此处,襄王几欲哽咽。
世上最无奈的悲哀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透过襄王,顾长亭仿佛看到自己未来的结局。
一老一少两朝重臣,在风起云涌的天空下相对无言。
良久,襄王平复心情,双手负于身后,皇室高不可攀的气场又回来了。
他说:“没有皇命,本王下山便是自讨没趣。本王半生已过,想留些尊严。”
顾长亭知道襄王需要一个台阶,毕竟岁月是打磨性格最好的利器。
当年那个雷厉风行,不畏人言的襄王被巍巍青山洗涤了暴性。如今沉稳持重,但心中热血仍在流淌,否则不会说出竭力辅佐,不负血脉亲情之言。
顾长亭再次躬身相请:“王爷放宽心,若陛下醒来怪罪,下官一力承担。下官虽才疏学浅,但从未失信于人。”
襄王深沉的目光落在顾长亭脸上。
从前未与他接触先听了风言,当即厌恶不已,将他归于谄媚佞幸之流,甚至盼着看他的笑话。
不想纷乱的天下在他的调治之下归于安宁。
地方豪强根基深厚,霸占土地,隐匿户口,私吞赋税,导致国穷,而地方豪强富。